点。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片刻的沉默后,云盼情自语般问道。这个他们,自
然指的是天道。
慕容极看了聂阳一眼,缓缓道:“我想,天道的目标,恐怕并不是幽冥九歌。
他们暗中推波助澜,帮咱们和摧花盟火拼,为的,恐怕是那六万两税银,和摧
花盟所遗下的财产宝藏。孙绝凡前辈是风楼的师妹,天道自然不会对她放心,
经此一役,逐影几乎可以说是名存实亡,再无任何威胁。如果我所料不差,天道
从最初起,便已经盯上了咱们这漏洞出的复仇计划。天道野心之路上最大的障
碍,首当其冲便是清风烟雨楼、隐龙山庄和如意楼,这次他们冒险在丰州境内做
出如此大事,恐怕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慕容极长长地出了口气,踌躇道:“聂兄,此事现在已瓜葛甚广,已经不是
你一个人的私事了,不如……我们帮你救人之后,报仇一事你就交由我们处理,
你带着董家姐妹他们,去把浩然镖局好好地重整旗鼓吧。”
聂阳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下。那是烈酒,也是劣酒,一杯下去,便如一道火
线直坠入腹。
他想了很久,才很慢很慢的说道:“我师父曾说过,天道与如意楼的恩怨,
便是与狼魂的恩怨。”他又倒了一杯,喝下去,继续道,“更何况,刑碎影现下
就在天道之中。即使你们要收手,我也不会就此作罢。”
云盼情在一旁看着聂阳泛起了血丝的双眼,里面透着阴涩浓厚的杀气,这个
一直背负着仇恨担子的少年,终究还是逐渐变成了一把带煞的利刃。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拉住了聂阳的衣袖,“聂大哥,找人有慕
容极他们帮忙,你大可放心。谢志渺多半把月儿姐姐带去了清风烟雨楼,你……
愿意跟我去找他们么?”
“找他们?”聂阳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些酒意,不善饮酒的人,往往醉的很快,
“为什么要去找他们?月儿……月儿在那里,总比跟着我要安全得多。”他愣愣
的看着云盼情,突然笑了笑,“你也走吧……你师父身边去吧。跟在我身边的
人,是永远不会安宁的……”
慕容极皱眉夺过聂阳的酒杯,道:“聂兄,你现在应该吃些东西,然后好好
地睡一觉。先不要想其他的了。也许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他们的消息
了。”
“是啊……”聂阳揉了揉额角,苦笑着说道,“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我的确该吃些东西,好好地睡一觉了。”
他很想冲出去找董诗诗他们,冲出去找天道的人拼个你死我活,酒让他的血
都变得沸腾起来。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必须休息。
不仅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那些等着他去救的人。
他如果现在去盲目的找,他恐怕只有死。而死人,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他不知道自己往嘴里塞了些什么东西,他塞一口饭菜、喝一大口酒,然后慢
慢地咀嚼,艰涩咽下去。如是重复,直到他的肚中再也塞不下多余的东西。
接着他便睡下,穿着从死人身上剥下的衣服,抱着从死人身上拔出的剑,躺
在棺材一样坚硬的床上,强迫自己像死人一样睡去。
他睡得并不踏实,从睡着开始,他便不停地做梦。最初的几个梦不过是零散
的碎片,在他脑海中飞舞出令人憎恶的痕迹。
红色的鲜血,白皙的肌肤,扭动的裸躯,淫邪的男人,绝望的母亲,惊恐的
妹妹,无边的黑……
闪动的碎片消失后,出现的是聂清漪憔悴苍白的脸,充满仇恨的双眸死死地
盯着他,像两把利剑想要把他刺穿。
然后他见到了董诗诗。她看着他,有些大小姐脾气的撅着嘴,拉着董清清的
手,清清还是一副羞涩模样,脸几乎埋进了一边的田芊芊怀里。田芊芊一副很不
高兴的样子,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的斜瞥着他。
接着柳婷出现了,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静静的离去。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梦境中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他自己。
突然剑光一闪,一截剑尖从田芊芊丰满的酥胸中央刺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
倒下,那把剑又是一闪,洞穿了董清清的咽喉。董诗诗尖叫着向他跑过来,而那
把剑远比她更快,那森寒的剑光秋风般吹过,她张了张嘴,像是要喊夫君的名字,
却还没喊出来,一颗头颅便掉在了地上。
聂阳看着那把剑,那把剑的人的手上,还提着柳婷睁着双目的头。他愤怒
的看向那个人的脸,之后,就看到满目妒恨的聂月儿,疯了一样的盯着他,接着,
一剑刺了过来……
眼前的世界被这一剑刺的粉碎,碎裂纷飞的画卷后,出现的是一座小小的花
园。
花园里没有什么人打理过的样子,野草和灌木四处都是,但花圃的中央还种
着一些他叫不出来名字的小花,迎风摇曳。
这花园谈不上有什么好看,但处在其中的聂阳却由心底感到一阵熟悉的心安。
刚才那恐怖的画面让他出了很多汗,他想擦一擦,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四
肢。心里没来由的焦躁起来,那是一种他十分熟悉的无力感,仿佛可以无尽的向
前追溯:无法战胜的邢碎影、下不了手的夏浩、背负着仇恨在江湖漂泊的无措、
师父的死、姑姑无处宣泄的恨、没有尽头的苦练、在眼前死去的养父母……一直
到……一直到第一次感到无力的那一刻在不经意间知道他只是养子的时候。
有人会来安慰自己的吧,他能感觉到,这花园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曾经和他
一次次在这花园见面的人,一个约定好以后会成为他妻子,照顾他一生的人……
柔软的汗巾贴上了他的额头,这一次的梦境,终于比那一次更加清晰,他用
力的睁大眼睛,看着逆光下出现的柔美女孩,带着恬静温柔的笑容注视着他,认
真而仔细的替他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她怜惜的看着他,用婉转低柔的声音轻轻的
说:“阿阳,你又做噩梦了么。早知道,那些事情我就不告诉你了。”她的语气
显得很后悔,也很心疼,既有着姐姐一样的感觉,又有着一种即使在年幼的孩子
之间也会产生的微妙情愫。
什么事?你告诉过我什么事?聂阳想要开口,但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前
的场景就像是从他脑海深处被风浪卷出的破片,他只能看到,却无法触及。
“忘了我说过的事吧,阿阳,也许……这些事情你到长大才知道,对你会更
好。听姐姐的话,好么?”
这是聂阳梦境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残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