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月儿看聂阳神情愈发凝重,不由得眉心微皱,问道:“哥,里面写了什么?”
看到最后,聂阳竟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他将信纸缓缓折好,塞到信封
之中,小心的收入怀里,开口道了声:“多谢。”语音干涩,竟是一副心神大乱
的模样。
云盼情也看出不对,柔声问道:“聂大哥,怎么了?”
聂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这信,清风烟雨楼的诸位想必都已看过了吧
……”
杜枫不明所以,颔首道:“嗯,也没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当时在的人都看
过。”
聂月儿在清风烟雨楼待过一阵,与杜枫关系尚可,立刻便催问道:“杜姐,
那上面写了什么?”
杜枫看向聂阳,看他微微点头,才蹙眉道:“发信的自称是天风剑派唯一传
人,仇隋,算起来,也是名家之后。多半是为了重振家名,他一直在追查中北六
州的六万两税银巨案,至今终于有了头绪,唯恐势单力孤,便广邀周遭英豪相
助……这不就是很常的邀人助拳么?”杜枫不明白其中隐情,不免有些疑惑,
“你们既然有别的事情要办,这事想必你们也没时间插手才对,我也不明白公公
让我送来给你做什么。”
“这事,我非去插手不可。”聂阳微微垂首,沉声一字字道。
聂月儿大为不解,立刻便道:“哥!为什么?你让邢碎影去装模作样便是,
不过是朝廷的银子,和咱们有什么干系?再说这银子本就是他抢去的,谁知道他
设了个什么圈套,正等你上钩呐!”
慕容极神情凝重,云盼情本想开口劝说,一转念,却问道:“二师嫂,信里
的消息,应该不止这些吧?”
杜枫一怔,连忙道:“就这些,一串文绉绉的东西,也没几句,我就算记岔
了,这不聂兄还亲眼看过了么。”她话音刚落,紧跟着啊哟一声,掩口道,
“那地方我倒是忘记讲了。那人说的异常笃定,六万两税银的下落,就在卫州
罗仙郡西行二里,顺峰镇附近。信中还特地点出了镇旁的游仙峰。……你……
你们怎么了?”说到最后,她看到聂月儿面色也变得苍白如纸,不由得心中忐忑,
问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聂阳抬眼望着妹妹,缓缓道:“你知道我为何非去不可了么?”
聂月儿踉跄退后数步,坐在椅上,颤声道:“可……可是,你……你若是去
了……不行!我,我也要去!”
一股浓重的担忧从云盼情眼底涌上,她扯了扯依旧满面迷惑的杜枫衣袖,低
声道:“顺峰镇上,是聂家故宅。游仙峰下,则是聂家宗族埋骨之地。”
她当然不会忘记,那片墓园,便是她那命运多舛的小姐一缕芳魂最后的希冀。
她也没有想到,邢碎影竟会将谋划涉及到如此地步。她甚至已经忍不住猜测,那
六万两税银,此刻正埋藏在那片墓园之下,等待着各怀鬼胎的江湖人等把它们
挖掘出来。
沉默,仿佛弥漫了千年之久,才由聂阳的一句话打破,“月儿,你不能去。”
而这句话带来的,又是无法休止的争执。
云盼情缓缓退出了房间,从她的背后,一条冰凉的线缓慢的爬升上来,让她
忍不住想要发抖。从她学会握剑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无法克制的颤抖,从指
尖扩散到全身。
邢碎影这个名字让她感到恐惧。那是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和血流成河的尸山
骨海都未曾带给她的,发自心底的恐惧。
云盼情站在门口,头望着聂阳的侧脸,恍然间竟觉得,一道道黑漆漆的影
子,正严丝缝的重叠在他的轮廓之上……
一切的打算,都变做了镜花水月。
从清风烟雨楼接到信的时间推算,邢碎影只怕是才一离开孔雀郡,就已着手
进行了这一步计划。卫州远在龙江对岸翼州东南,拱卫中京,若是信息由当地发
出,清风烟雨楼接信之时,只怕早已有卫州的当地门派快马加鞭赶到顺峰镇中。
即便江湖正派碍于道义不便明里下手,闻讯而动的中京鹰犬可不会有丝毫怠
慢,这起大案已经折进去多名公门好手,为了掘出这笔银子,就算是万凰宫的
祖坟,他们怕是也要拼命刨上一刨才肯罢休。
倒不是聂阳对聂家故居亲眷麻痹大意,而是与卫州紧邻的翼州为众所周知的
如意楼内三堂所在,邢碎影的大名由前任楼风绝尘亲笔写下,一直列于如意楼
血色芙蓉榜之上,任谁也不会猜到他敢在这种地界做下这种惊天动地的动作。
可他偏偏做了出来,并昭告天下。
孔雀郡所有的未了之事,都不得不就此放下。所幸,不管是洗翎园的董家余
波,还是聂阳势必要留在此处的家眷亲人,燕逐雪都值得足够的信任。
轻装快马,加鞭扬尘。
终究,聂阳还是踏上了这条未明前路的征途,他也终于明白,这场必定要有
一个人倒下的较量,他永远是追逐在后面的那个,不管有多么疲惫,也没有停下
的机会。
慕容极无法如此迅速的抽身,只好与聂阳约定了卫州内相见之地,随后带人
赶来。
一行四骑,一男,三女。
费劲了口舌,聂阳也无法说服云盼情和聂月儿中的任何一个留下,只得约法
三章,一道上路。带上的另一人,则是赵雨净。一来她与邢碎影见面最多,许多
事知道的也较为清楚,二来聂阳带她同行,也算是有了一道保险,免得反噬之时
身畔仅有那二女在旁,大大不妙。原本田芊芊是最佳人选,可若是前去那边通知,
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功夫,也未必能让柳婷和董诗诗安心留守,性一并瞒着,
留给慕容极去头痛。
他心中其实清楚,若是真的为了那事开口,云盼情多半不会拒绝,月儿恐怕
更是乐意之极,正因如此,他才更要保住这二人周全,哪怕将来真有一日亲密无
间,也绝不能是他邪火中烧之际。
按最为快捷的路线,四人应从孔雀郡西行南下,折往丰州西南东鳞郡河港,
乘船沿龙江而下,渡至翼州北郡,此后快马日夜疾奔,三五天间可赶至顺峰镇。
这等行程,邢碎影才真算得上是以逸待劳,为此,慕容极特地小心叮嘱聂阳,
到了离顺峰镇一日路程之处,千万记得休息妥当,免得正中对方下怀。
即便心急如焚,这道理聂阳也不会忘记,他打算在罗仙郡休息一夜,剩下二
里路就算用轻功赶去,一天的工夫,总也不至于太过费力。
一切在匆忙之中安排下来,聂阳心中的不安随着马蹄渐急而稍稍止歇。他隐
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