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光,而后是黑暗。
然后她也跟着飞快地穿越了黑暗,抵达光影所在的彼端。
雾化的朦胧景色慢慢变得清晰,那是只能用梦境来形容的诡异。
黑色的空间里,充满了不自然的柔软与湿热的触感。
艾萝瞥了眼那些覆在自己身上的肠管状物体,看来自己好像是被触手一类的东西綑绑住了。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左手、右手然后是双腿。
被大型肠管物吞没的四肢,似乎没有产生不舒适的感觉。
相对的,虽然看得到有细小的肠管物钻进下体和肚脐,却也没有任何感觉。
连被吞噬了、吞噬了某物的感觉都没有。
好歹让人家有点舒服感嘛──艾萝朝这意义不明的梦境无声吶喊。
话说回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呢?不,这样好笨,好像连自己在做梦这种不需要逻辑思考的事情都否定掉了。
艾萝重新提出疑问:我要在这里做什幺呢?如果有要完成的事情,那幺自己或这怪触手应该要活动才对。
如果在处理进行中的事情,那幺现在不该处于静止状态才对。
如果这个地方是毫无意义……那幺早就该换个新场景才对吧?可是事实上,艾萝思考的数十秒间,唯一在变动的只有她的思绪。
──这又算什幺?难道光是思考也能算活动吗?乾脆什幺都别想了。
就像入睡前那般,静静享受着什幺都没有的空白。
艾萝闭上眼睛,任由梦里的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然而,就算到了最后,睁眼所见仍然是这场怪异的梦。
既然连停止思考也没辄,到底还有什幺是持续在变动呢?剎那间,艾萝闪过一个微妙的想法。
虽然这个推测实在太超乎常理,这种梦境本来就毫无常理可言。
总之,试试看吧。
艾萝做了两次深呼吸,开始了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思考。
我不存在于此。
我不存在于此。
§光影在黑暗中向着终点飞快穿梭。
她感觉到光,而后是黑暗。
然后她也跟着飞快地穿越了黑暗,抵达光影所在的彼端。
雾化的朦胧景色慢慢变得清晰,自黑幕中透射出来的是青白色的光影。
光影构筑成的长廊,由精美的雕刻与图画交互连结,远远望去,给人一股悠久深远的肃穆感。
可是当艾萝走近墙壁,那些理应充满历史风味的壮观造景,却模糊成一片带着雾边的古铜色。
走廊两侧的远方朦胧成雾,看起来彷彿无止尽地延伸下去。
一群身穿深青色衣服的女性从朦胧之中走出,鞋跟以三种规律的音调交错敲响地板。
叩、叩叩、叩、叩叩。
艾萝远远望着她们,注意到衣服时顺手轻抚胸口。
凉凉滑滑的乳房传来令人安心的触感,她庆幸自己没有像那些人一样被牢牢束缚着。
三个女人沾着雾来到一段稍远的距离时,衣服皱褶清晰可见,艾萝觉得好像曾经看过这种款式。
然而距离一下子就拉得好近。
女人们宛如走在毛玻璃的后方,无视于赤身裸体的艾萝从旁经过。
她们要去哪儿呢?艾萝小心翼翼地跟在她们后方,没想到双方距离越来越远。
不论自己处于静止或奔跑状态,彼此距离仍规律地拉开。
最后她们消失在雾的另一端,成为古铜色与乳白色接合处的三个小点,再融入色彩之中,化为虚无。
艾萝朝着长廊的尽头呼了口气,一股羡慕感油然而生。
女人们从雾的一端出现,经过了我身边继续朝目标走去,终于能从雾的另一端消失。
完整。
她们是完整的存在啊。
艾萝点点头,晃着带有些许果香的鹅毛笔。
身体很自然地接受椅背与座垫,鼻根也不排斥贴覆其上的金属片,因此艾萝也就顺势推了推眼镜,然后伏在书桌上写起字。
可是墨水罐还完好如初地搁在十三步远的矮书柜上,她只好抱怨着叹息,然后踹了桌子一脚。
墨水罐开始叩咚叩咚地滚动,调皮地滚到艾萝脚踝旁。
慢条斯理地将鹅毛笔末端沾上乌黑墨水后,艾萝尽情地在一张又一张白纸上留下大大的字母。
她知道现在必须开始练习写字,才能替自己觅到完整的存在。
就像那些走路的女人一样。
现在有更多女人从她身边走过了。
艾萝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写了好多好多的纸张。
每张纸上都只有一个大大的字母,有的时候是,有的时候是n。
古铜色的雾逐渐扩散之时,艾萝踢开了写字桌、整个人倾倒在满地纸张中,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光影在黑暗中向着终点飞快穿梭。
她感觉到光,而后是黑暗。
然后她也跟着飞快地穿越了黑暗,抵达光影所在的彼端。
雾化的朦胧景色慢慢变得清晰,她感觉到背压在好柔软的东西上,眼前则是挑高的老旧屋顶。
她打了个懒懒的哈欠,眼角被泪珠沾湿。
那是张从睡梦中缓缓醒过来,却没有睡饱的惺忪表情。
右手有点麻,看来稍早睡姿不怎幺好看。
她一边甩着右臂一边慢吞吞地下床,脑袋就像煮沸的水壶般,咕噜咕噜冒出好多从梦里带出来的画面。
现在回想起来,最近好像都做些怪怪的梦。
有些梦实在理不出头绪,有些梦则是有点恐怖。
唉,毕竟要想忘掉发生在黑色房间的事情,并不是那幺容易的事情嘛。
为了制止不断回想的笨脑袋,她决定抛开思绪,继续做因为下雨被迫中断的事情。
她望向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窗口,迟了一会儿才喃喃道:雨停了啊。
她从床尾那乱成一团的衣物堆中,精确地抓起自己的内衣、羊毛衫、外套与围巾,更衣前不忘借化妆台的圆镜子好好欣赏自己的裸体。
漂亮白皙、丰满有致,最重要的是,只要给山坡下面那个好色的牧羊女摸一把,就能用几件编织品换到羊毛与许多生活用品。
她稍稍沉醉一下,才以下定决心的气势,一口气穿上衣服、提起手篮,悠悠走出这间仅设有休息房间的小屋。
本以为阳光普照的天气,在她重新开始爬坡的十分钟后又变得阴沉,风也跟着凉了。
她唸唸有词地埋怨着。
不过,既不能怨山区气候,也不能怨缺乏物资的状况,更不能怨还要爬好一段路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座隐匿小屋。
山里的天气本来就是瞬息万变。
山区的生活本来就是很不方便。
至于小屋嘛,她倒是宁愿多爬几段路,也不要随便就住在容易被发现的地点。
因此就算是抱怨,顶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碎碎念。
她顺脚踢了颗小石头,石头在上坡不远处停下。
从黑色的地方逃出至今,已经过了多少天呢?用雪崩来算是两天,用降雪来算是十四天,用被牧羊女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