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记录:d21531120预定事项:(未填写)本人附注:(未填写)
曾几何时,人类开始选择日射不及之处,只为永保短暂夜梦带来的抚慰。
为了这个目的,有的人不惜抛弃白日,有的人不惜永眠于夜。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成了梦的俘虏。
如果说,所谓的梦仅是华而不实的虚影,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深藏于原始黑暗中的那座监狱,确实存在着。
发生原因……不明。
发掘日期……再两个半月就满百年了吧。
重新改写了伦理、秩序、价值观甚至于和平定义的那样东西,就存在于彼此看不见的地方。
──梦魇。
那个东西,将越来越多人们的夜梦牵引至黑色监牢中。
那个东西,让越来越多人们选择逃避阳光、逃避彼此。
……那个东西,夺走了深爱我的人。
并且,即将夺走我所爱的人。
……您的精不是很好。
她将垂了一早的浏海随意拨弄两三根,提不起梳理的心思。
方才说话的女子见状,甩动长长的粉红色头髮来到她的沙发前。
随步伐匡啷匡啷打响的,是鬆散繫着的银饰剑。
女子在身披白袍、没精打采的主人面前单膝跪地,稍微仰起头凝视那张苍白的脸。
亚美妮亚……妳回来啦。
是。
嗯……阳光洒落在主人的银白色长髮上,闪耀出刺眼却了无生气的光芒。
真怪。
亚美妮亚很清楚,自己离开主人身边已有一年半之久,但这段期间怎幺可能会让这位冷静、聪敏又果决的主人,完全失去光彩了呢?啊……不对,是有这个可能。
她眨了眨粉红色的眼珠子,想起了一个黑头髮与黑眼睛的女子。
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沉默的亚美妮亚把手叠在主人膝盖上,用着如流水般清澈的声音细声说:您……见到那个人了?片刻之后,银白色乱髮沉默摆动。
这真的是……辛苦您了。
我的主人。
亚美妮亚凑近身体,将带有微微香水味的朴素棉衣,贴到主人受寒的赤裸小腿前。
接着她双腿跪地,伏在主人大腿上,像只乖巧的小猫静静地呼吸。
唉。
要是主人能够对完成任务的自己,摸摸头或是说句辛苦了之类的话,那该有多好。
就算都没有,只要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那也足够了。
可是许久不见的主人,却是一副落魄到彷彿随时会倾倒的样子。
亚美妮亚在心中深深叹气。
果然还是该陪在主人身边。
不管任务做得再漂亮、获得多少勋章,这些根本不及陪在主人身边、替主人挡下一切来得重要。
──毕竟,我是主人的骑士。
然而,如果事情演变成现在这般局面,那幺无法替心爱主人分忧解愁的自己,也就只能像只玩累的小猫般,擅用一点点任性……喵……喵……静待主人回应。
喵呜……要是主人一直消沉下去、连摸摸爱猫的头都不肯的话……或许,就算猫咪有着重要的获物,也没办法自豪地献给主人看了。
亚美妮亚抖动着看不见的折耳朵,缓缓闭上眼睛。
她想起某个小女孩用蜡笔画的粉红色猫咪,还有某个女孩子以水彩用心描绘的毛茸茸猫耳,以及某个少女在她背后用炭笔画出来的猫尾巴。
虽然那尾巴短短的,不到大腿的一半,甚至偶尔才会吝啬地动一下……现在她真想晃晃那条看不见的尾巴。
因为,主人心目中的亚美猫,就是这幺一只爱撒娇又不愿直说、怕寂寞又不敢表露的小猫咪。
喵喵……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的陈旧书房,连绵不断的微弱猫鸣细细迴响。
§她曾经认为,乌云是最令人嚮往的东西。
因为它可以盖住不同颜色的天空、盖住太阳星星与月亮,而且只要大哭一场就会消失。
比起只能在各种社交场合打转、寻找愿意联姻的贵族,若是能当一片乌云该有多好呀。
大哭一场,然后消失。
这是在每个丑陋女人的怀里喘息时,自己唯一想做的事。
但是,她实在太害怕疼痛与死亡,也不忍心抛弃遭到休妻的母亲。
所以,她今天仍然光鲜亮丽地活着──站在金碧辉煌的私宴场、等待那群又肥又丑的女贵族看上自己。
美其名叫名家交流,实际上也就是卖春。
前来卖身的全是贵族之女,在根本上与贫民区那些妓女毫无差别。
儘管这是没落贵族仅剩的一点能耐、为了重建名家必需的手段,对于身为受害者的她而言,充其量就是当个高档的牺牲品,好让政府晚些时日强制徵收自家土地。
凭靠自己卖肉赚来的钱,加上母亲东奔西跑凑来的那一点点零头,这个家虽然少了八成土地,好歹也在破产后撑了六年之久。
可是她每天都在想,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什幺时候呢?到有人肯真正买下她?到保全不了最后的宅邸?还是到把自己介绍出去的母亲死掉?跟在某个贵族僕从身后走着的红髮女子,眼空洞地想着那三种一直不肯到来的未来。
啊,真想变成乌云。
大哭一场。
然后消失。
就是这里。
主人已在里头等候,请您快点进去吧。
她熟练地换上欣喜的面具,向女僕道谢后,动作谨慎地推开房门。
现在只希望,对手不是曾经在梦里见过的人。
拜託了。
让我保有最后一点尊严吧。
红髮女子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步入只有半面月映的房间。
欢迎、欢迎。
可是,总算让我找到妳了。
现实,凯西。
就是这幺令人难过的东西。
……喂!等等!梦里的面具在现实中被揭穿,那是比卖春、比苟延残喘地活下去还要痛苦的事情。
她再也无法顾及家族之名,或其它母亲会教诲的狗屁倒灶。
倾尽全力撞开那扇隔绝黑色与金色的房门之后,她扯起乱掉的裙襬拔腿就跑。
唉。
这下真是什幺也不剩了。
红髮女子步伐蹒跚地跑出金主的宅邸,彷彿受惊的幼猫般,就这幺一路跌跌撞撞地摸黑逃走了。
凯西……沉默眺望着从陌生庭院没入同等陌生的街道的那只小猫,阳台上的女人感到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可以的话,她真想告诉自己:慢慢来吧,有的是时间呀。
然而现实却是,这是她待在巴黎的最后一天。
带着几名女僕偷偷北上、变卖财宝买下闹区豪宅、天天设宴邀请政要贵族……即使过了如此胆大包天的一个月,口袋依然颇有余裕。
无奈家乡的猫儿们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要是再不回去照料她们,恐怕会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