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墙壁上那直径多达半公尺的坑洞终于挖掘至对侧大理石壁时──安娜主人,日安。
待在监控室、指挥挖掘行动的安娜对于那位计划外的访客露出些许讶异,表情顺势转换成轻微的欣喜。
不请自来的褐髮女孩轻轻关上门,向站起身的安娜大方展现令人怀念的黑皮革装束。
安娜盯着她垂挂于胸前的银戒指,扬起浅笑。
莉莉丝,妳──许多年前曾经一起参与双重调教、之后则是再也没有联繫的女奴莉莉丝竖起食指,中断安娜的说话声。
安娜主人,妳想知道夏子小姐身在何方,对吧?妳怎幺会知道──安娜在第一个疑惑冒出来的当下就捨弃了这样的想法。
对于这位多年未见、此刻却突然来到监控室的女孩子,许许多多不準确的猜测直接排除在外,残留在思绪中的可能性只剩下一个。
安娜将那股可能性融入声音内,和眼平静的莉莉丝对望答道:是的,我想见夏子。
妳能指引我吗?妳得先叫其她的妳停止现在的行动。
知道了。
对目标明确、按部就班、牺牲许多伤患并处于分秒必争的破坏行动来说,那是道完全不合理的命令。
然而片刻之后,房门三度开启,绑了三节辫子的自己、涂上橙色唇膏的自己、盘起头髮的自己纷纷到来。
莉莉丝依序对每个安娜报以微笑。
和她眼接触过的三人,无一例外都执行了和本尊相同的思考程序,并在开口前得出同样的答案。
那幺,请安娜主人的本尊跟着我来。
安娜两手放进白袍口袋内,朝莉莉丝走去。
不需要沟通就能立刻让每个自己理解,确实很方便没错。
但是简洁过了头,反而有股冲突感。
那是一种理性上确认没有问题、感性却产生矛盾的妙感觉。
这股矛盾直到安娜随莉莉丝离开监控室之后,才在宁静走道内慢慢凋零。
她们来到一间刚使用完的调教房,进入待机与休眠状态的主奴俩偎在床边地板上,周遭瀰漫着融为一体的精液气味。
尚未完全乾透的精液如朝露般铺在女奴肌肤上,那景象浅浅地勾起安娜的记忆。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熟睡的主奴俩,领着安娜一起坐在床沿。
褐髮女孩十指交扣于大腿上,一派轻鬆地对身旁的银髮女子说:安娜主人似乎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呢。
妳希望我提问吗?呜,问看看吧。
安娜看向她的双眼,视线滑落至胸前的戒指,思量数秒后问道:海伦也和妳一样吗?莉莉丝摇头。
海伦主人很温柔,我很喜欢她。
不过她是普通人。
居然说出普通人这种话。
这是设身处地的体贴,还是享受着异于她人的优越感?安娜没办法从莉莉丝清澈的视线中看出端倪。
她优雅又轻鬆的姿势也好、透过情表述的情感也罢,都与安娜见过的无数对主奴分别有着相似之处,但她就是无法看透,彷彿有某样东西在她的脑袋里碍事。
妳就是赋予夏子黑曜石身分的人吗?点头。
我赋予每个漂亮完成职责的女奴选择权。
女孩们可以活在当下,可以执起皮鞭,也可以肩负起我对她们的期许。
期许。
那是夏子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当下,在激情过后所做出的抉择。
可是……妳能够赋予她如此特殊的能力,为什幺没办法避免她崩溃……这次没有动作。
现实层面来说,夏子小姐并未崩溃。
梦境层面来说,她会暗示自己结束掉那种降低效率的行为,而她选择的方式是自我崩溃。
现实和梦境,果然和一般人的认知相反。
也就是说,以往累积的一切,全部都是虚幻的东西。
毫无意义……却是唯一。
所以,她宁愿让我感觉到被抛下,也不肯向我解释这一切。
依然没有动作。
夏子小姐知道安娜主人会为了她而行动。
妳确实行动了,所以才会再遇见我。
虽然自己早已察觉,但光凭几句话就将这些年来的努力化为儿戏一般,真是令人沮丧至极。
到头来,不管活得再辛苦或是再精采,对于这里而言始终是不值一提的经历。
……不过这幺一来,夏子就不是只活在梦魇中,而是从梦境里消失。
最后一个问题:妳到底是谁?交叉的十指鬆开,莉莉丝两手往后撑在床上,身体微微向后倾,呢喃着:我是被休掉的妻子……被遗忘的女人……从母亲身边夺走孩子的坏蛋……然后她转过头来,褐色长髮蛇一般垂落肩下,面朝眼前的女子,柔声道:我就是梦魇。
§野心家是世上最丑陋的存在,同时也是促使人类社会进步的最大推手。
与其共处同一时代不免令人怨怼,从历史角度综观则是自有其评价。
面对这种丑陋之人,她的情感忠实体现出人类应有的憎恨,她的理智亦站在中立观点包容其存在。
她对她又恨又爱,其结果就是放任混乱持续扩大,直到濒临极限才出手干涉。
到此为止了,妳们。
那群随着野心家从梦境整装待发来到现实的女人,仅仅半个钟头就压制住白翡翠三个区的监控範围。
然而当她们因为摸不着而无法对阻碍者做出有效压制时,士气就开始动摇了。
最先察觉危机的,是在医疗室内东奔西走的黑髮调教师。
她不像其她人在攻击失误后继续保持警戒,而是在捕捉到此一现象时,瞪大了眼睛向身旁部属喝道:状况一零七!全体撤退!撤退……是撤到哪去呢?调教师这番话勾起了她的好心,她决定暂且停止干涉,瞧瞧对方到底打算怎幺做。
她留下一道令侵略者们毛骨悚然的低笑,躲进通道与通道的狭缝间,将感知领域扩展到整座白翡翠地区。
那群人除了将状况编号及撤退命令传播开来以外,并没有特别的动作。
二分二十秒后,一个侵略者消失了。
七分二十秒后,包含黑髮调教师在内,共有一百六十一位侵略者集体消失。
那个是传令。
她随着几无起伏的情绪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
十二分二十秒后,包含灰髮监视者在内,又有一百九十位侵略者大量消失。
被这些人佔据的监控室及医护室获得解放,相关人员複製体开始收拾残局。
能找到入侵的方法,自然有离开的法子。
十七分二十秒后,富领导气质的褐髮女奴以及她附近的一百七十五位侵略者消失。
多数通道、病房与接待室瞬间畅通,犹如痒处忽然止痒般舒服多了。
她靠近最后一批以领导者为中心呈圆状分散的势力,四人一组的入侵者们不再理会她的出没,各自探勘着她们分配到的调教房或走道。
她感到无聊,决定来吓吓窝在势力中心的那号人物。
但直接浮现在眼前也太无趣了。
她灵机一动,乾脆变成她在梦境中的模样──十岁小姑娘遇见胆敢跨越梦境与现实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