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犀那时看着那一切，紧握着剑，眼底里是不甘。
所以他要的从来不是，救一
和数。
他想救万民，想要太平，所以才会投军。那些跟随他而去的，或许都是这样想的。
可最后，他这一身武艺，在朝堂战场的倾轧间，连自己都保不住，所有，皆如此。
天游山的事刚传来的时候，谢星摇已经在循剑宗了，她跟宗门弟子吵了架，在飞来峰下的瀑布边哭了很久。
她是不信那些说法的，但她甚至无力说服别，只有师父摸着她的
，抚须长叹，却也让她别再提这事了。
记忆里的少年，太过自负和傲慢，以至于她宁肯相信他会在兵败后自尽，都不会叛逃投降。
她丢失的记忆终于清晰，她重新记起了那个少年的模样，至少是他最潇洒自在，意气正盛的样子。
坐在屋檐下，秦绰感到自己的手背有些湿润，泪滴在了上面。
“他真的死了。”谢星摇平静说着这句话。
其实许多年岁月里，她已经对他存活不抱希望了。可后来她忘记了相遇的事
，忘了从前已经期盼
灭，只记得执念，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还没死，反倒让自己信了。她要找到那个，那个她曾经视为丰碑的，尽管它已倒塌。
她想起她是为什么习武的，但她那个理由的由来，已经变得不能提起，而带着那个理由的，已经失败了。
秦绰握着拳，轻轻“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你娘吗？”秦绰问。
“嗯，知道她的模样，但小时候我总是被她放在别家里。季如犀救我回来之后不久，娘就把我送到了循剑宗，师父后来告诉我，我娘病逝了，知道重病时才提早把我托付给师父，她不想让我去找，师父已经安葬了她，我便每年在山上祭奠她。”
她娘大概是个很怪的
子，这辈子总是脚步不停，四处游历。所以她娘不让她去找，她想，她也该顺着她娘的意思。
靠在他肩上的突然窝进了他怀里，秦绰愣了愣，慢慢抚着她的，盯着夷山川，忍下一
酸涩，凑在她耳边缓缓说：“乖，你要，走你自己的路。”
她哭得肩膀颤着，轻柔的声音停顿了半晌，才又在她耳边响起。
“他也会这样想的。”
谢星摇过了一阵才缓和过来，抹去泪之后，站了起来，把夷山川挂在了屋里，转身去帮九枢做饭了。
温凉秋看他俩坐了那么久，秦绰的色也变得很难看，便问了句“怎么了”。
“我……记得她是谁了，”秦绰惨然笑着，“还知道，她娘是谁了。”
“谁？”
“逢霜的主，”秦绰低，“那个把我救出来，最后也没活下来的。”——
第三十五章伤疤（1）
到夕阳彻底变为黑夜，几个心不在焉的才把饭菜都端上桌，九枢大概是这一桌子里看起来最高兴的，给他们都倒了碗酒，自己就抱着坛子不撒手了。
方才他问了谢星摇的身份，他还不知道循剑宗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完之后也只是摸摸谢星摇的说：“小甜豆别担心，我都被自己的仇家追杀几十年了，在黑市的悬赏额还登过顶，不照样活着吗？”
“你是自己作的。”秦绰淡淡说，九枢也不以为意。
九枢给谢星摇夹菜，催着她吃，自己倒是喝起酒来，盯着陶碗中还算澄净的酒水，突然就笑了一声。
“我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做了不少冲动事，结仇不少，教的徒弟也这样，哪儿都敢凑热闹。想当年他爹娘就是朝廷的，战死了，把孩子托付给我和掠影门那个死得早的，千叮咛万嘱咐，不想叫他再跟他们一样。”
他说着又喝了
酒，说了声“酒不错”，又笑着转脸看谢星摇：“这臭小子也没说错，我逢赌必输，但当年跟那个死得早的争谁来养这个孩子，谁来当他师父。我说这么好的资质，学造器，就是白费了。后来掷骰子，我赢了，才收了那孩子当徒弟。”
谢星摇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有些红，给九枢倒了酒，就听他喃喃说：“我这辈子就赢了那么一次，想来，还不如不赢，就让他去学造器。”
“老，”秦绰开，声音略沉，“喝多了就别喝了。”
“这点儿醉什么？”九枢只是笑，“我就是悔，
嘛把他教成跟我一个脾气，倔得拉不回来。当初那个临淄王跟他相识，跟称兄道弟的，邀他去投军，我嘴皮子都磨了，非得去。好歹是他爹娘的孩子，去了也没算丢，可最后……是我不好，拦不住……”
谢星摇只是听着，秦绰却突然把筷子扣在桌上，说了声“醉鬼”就走出了门。
她看过去，温凉秋却是摆摆手，叫她别管便是。
“你看，老了说话都没
听。”九枢冲谢星摇做了个鬼脸。
“他或许只是，不听喝酒的说话，我喝醉了，他也不想跟我说话。”谢星摇勉强笑应着。
秦绰轻车1路找到了一片开阔处，那上练功用的石桩和器具已经摧朽了不少。他抚摸上去，望着夜色四合中的山林间，眼睛里的湿润才汹涌起来。
蔚山，其实是季如犀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忽然他一笑，摸了摸身旁的石桩说：“回来了，就是也用不上你们了。”
那一年，他把谢星摇
给她娘之后，没过几个月，就在游历时，遇到了当时正准备去南方赴任的临淄王。
也许是少年意气，也许是他识不清，至少他当初是真的相信过，那个满清世太平的少年，是真心想要成全一个清平世道的。酒馆畅饮了两天，也畅快谈了两天，他在江湖上兜兜转转两年之后，终于明晰了自己心中所念。
所以他答应了临淄王，去投军。不仅如此，因着当时南国屠戮边境百姓的事传来，江湖中亦是愤慨，他一这样说，许多便跟随他而去了。
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他师父说的没错，他不懂朝廷的权势形势，哪怕每战必胜，也迟早会害了自己。
天游山的时候，他接到的临淄王的命令，就是让他们途径那里前去下个城池会合。
直到伏兵已至，军中又有倒戈，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他都未曾想清过缘由。
那些是冲着要他们所有的命来的，他看到蝎的熊膛被刺穿，她那几只蝎子在她死后蛰着那举刀，却也很快气息奄奄被踩成烂泥。严缭的手，是在替他挡下刺
心脏的一枪时丢掉的。
他筋疲力尽，脸上的血污已经让他面容难以辨别，战后清理战场时，南国的军士还在提枪刺每一具尸体。血流成河后，一把火就放在山间烧了起来。
已经身受重伤的几个撑着一气，凭借着严缭对南方山地的1悉，才勉强逃生，往后寻求援兵时，才找到了当时留在后方的几个，其中就有温凉秋。
他们已经知道了临淄王叛变的消息，温凉秋知道前方众尸骨无存时，拿出匕首就朝他刺过来了，是严缭拦了下来。
他是临淄王的部下，他与临淄王的相1，让所有都觉得，他应该是这场
谋里知的一环。且那时所有江湖义士都由他统管，脏水已经泼到所有死了的的身上了，所谓义士，也要变为逆贼了。
勉强缓过一气，他不顾重伤又跑了出去，一路策马到了后方城池，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些罪过落到他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