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4 岁的宫雪才知道,原来那个从未见过的爸爸,并不是一直外地
出差,而是在妈妈刚怀孕时就没了。
而现在,妈妈也没了。
世间的温暖,好像一下子被抽走,年幼的宫雪变成了一具木讷的人偶,也不
知道怎的,就来到了一片新的白色里。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白净净的小伙伴们,这里,是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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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它怎么就死了喔。」
「......」
「小雪,别伤心了,我帮你埋掉它吧,这样等妳想它时,就可以来后院看看
它了。」
「......」
两年过去了,10岁的宫雪已是少女模样。
她静静伫立,兀自落泪,我见犹怜。
一周前,放学路上,宫雪看到孤儿院大门外新摆了几个小摊,那里有萌态可
掬的小猫,有活蹦乱跳的小狗,还有叽叽喳喳的小鸡小鸭。
看着它们,宫雪仿佛看到了自己......
还那么小,就离开父母,被关进笼子里等待一个主人挑走,好可怜呐。
最近几天省下的午饭钱,只够「救」走这只毛茸茸的小黄鸡了。
本以为,它会开心快乐地活下去喔......
本以为,自己会是个好主人喔......
怎么会,才一周......
「院长伯伯说,那些贩子没良心的,为了让它们看起来活泼可爱些,都会在
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偷偷打针喔,我看看啊......还真有!小雪,妳看它翅膀下面!」
原本捧在手心的小鸡仔,被身边的男孩拎着,但宫雪木木的,不忍心看过去。
「帮我......一起把它安葬了吧......谢谢......」
「好咧,客气啥!」
浓眉大眼的男孩,咧着嘴开始挖土。
挖着,他的眼,也开始红了。
地为床,土为被,安葬好小鸡仔,又在树枝做的简易墓碑前铺上些好看的枫
叶,宫雪双手合十,祈祷它来生能过上好日子。
「小雪,别伤心啦,等我攒上几个月的午饭钱,给妳买一只小狗狗,健健康
康的那种!」
「坤哥哥......你真好......」
男孩拍掉双手上的泥土,一把抱住无助的宫雪。
「小雪......小雪......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妳的!」
他的眼,越来越近,红得吓人。
「坤......坤哥哥,你要干嘛?」
「电视上说,爱一个人,就应该亲她,小雪,我爱妳!」
亲?
妈妈以前,就经常亲自己脸蛋......
宫雪倒是有些怀念那种被宠溺的感觉,但,双眼充血的男孩好像并不满足于
此。
「唔......嘴不行......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一声呼喝救下了宫雪的初吻。
「宫雪!徐坤!你俩躲后院干嘛喔!早就说了上午10点让你们所有人都老实
呆着,有人要来领养,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喔!」
「刘阿姨......」
男孩吓得立马跑开了,五大三粗的刘护工对孩子们而言,是比「叫警察来抓
你」这句话更可怕的存在。
「刘阿姨......」
对于这个总爱围着自己转的大男孩,宫雪其实没有太多反感,只是刚才他那
一下实在太过突然,此刻宫雪还是呆若木鸡的状态。
刘护工上前,温柔拉着宫雪的小手。
「走吧~咱们小雪最乖了,正好这次有对儿夫妻也挺想要个女孩的,待会好
好表现,阿姨真心希望妳能有个新家~」
............
又是一年炎夏,老旧风扇「嘎吱嘎吱」地吹,却无法吹干脑门上不断冒出的
汗。
「妳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还是闺女好吧!妳看小雪来咱家的这几年,次次
考试都是前二,那叫一个省心,妳再看看隔壁那个臭小子,整天调皮捣蛋,让他
老子揍得那个惨哟,隔着那么厚的墙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好啦好啦,知道你今天在家长会上脸上长光啦,少喝点~」
「妳瞧好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托人买来的虎鞭酒,看这瓶子里,是一只
白色东北虎的,大吧?嘿嘿......」
「哎呀,饭还没吃完喔,别动手动脚的~」
「媳妇,咱们再努努力,自己生一个吧?」
「这么多年了,你喝点酒就忘了,咱们为什么要领养小雪了是吧?」
「嗐,再苦再难也不能放弃革命嘛~」
「就算真能怀上,那小雪怎么办?我怕到时候会忍不住偏心......哎,当初既
然选择了领养,就应该负责到底吧......」
「哎呀,好了好了,那这次先戴套,戴套总可以了吧~」
「还不了解个你?想生什么孩子,其实就是鸡巴痒了!」
「走走走,快快快,进屋里去~一会小雪好下钢琴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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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回来了。」
软糯的叫门声,无人应答。
13岁的宫雪站在门口,又认真拍了拍袖子和裤腿,才开始翻找书包里的钥匙。
哦,宫雪已经改叫王雪了,但在心底里还是放不下,那个病床上的女人,那
只紧握自己的手,还有她赋予自己的名字。
开门,回家,安安静静。
看到桌上吃了一半的饭,宫雪有些饿了。
节省饭钱的习惯,一直没改,倒不是为了再「救」某一只失去自由的小可怜,
因为新妈妈对动物毛发过敏,家里养不了宠物的。
自从3 年前那只小鸡仔死后,宫雪就成了一个素食主义者,省下的比以前更
多的饭钱,总会转化成书包里常备的吃食,只要上下学的路上碰到流浪的小猫小
狗,她便会心疼地蹲下投喂。
现在,肚子虽饿,但她并未坐下开吃,而是看向了父母卧室,那扇紧闭的房
门。
小脸儿,一下就红了。
这栋楼隔音不好,有一些深夜,宫雪偶尔能听到父母房间传来那种原始的声
音,一开始,她觉得好难听,但听着听着,就面红耳赤了。
那声音不会太长,也就几分钟,但第二天早上,她总会因为夹着被子睡觉而
着凉感冒。
这次,「难听」的声音还没开始奏响,宫雪就已经趴在门上,好奇地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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