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中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好孩子...
要让一个成年人在短时间里接受这些非人事物并且做出抉择都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喔。
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
他抱着我的腰,在我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
在雪化之前的短暂时光里,他挨家挨户地拜访了 邻居们,尽自己能做之事地给他们帮忙。 邻居们也知道了他要跟我走这件事,都忍不住地往他怀里塞一些好东西,嘱咐他要好好跟着姐姐,不要给姐姐添乱。
他去山上摘了好多冬橘,用来给村长爷爷酿酒。村长爷爷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满是慈爱。
封山的大雪终于在春阳中化开,到了我们离开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前来送别。
他笑着跟大家挥手,跟着我坐上马车的时候,他又哭了。
我用手指轻轻替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打趣地说:瞧你哭成这样,好傻。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用稚嫩的声音说: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姜瑜离开了呆了三年的小山村,踏上了全新的旅途;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百年间,我带着自己捏造出的几个假人,孤零零地在天地间游历;而从现在开始,我的身边多了一个笨笨的小跟班。
带着小跟班的第一次演出,是在 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涧前。
那里景色极美:树影动摇,画眉啼鸣,山涧垂于大石之间,洒落了一片飞虹。
如此美景让我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面对着这银色的山涧,我决定在此唱上一折。
狐姐姐,为什么要在这里演出喔?姜瑜傻乎乎地问,这里又没有人看表演。
而且,狐姐姐站在那里的话,会被水打湿的。
生于天地之间,人应从心而为,而非从于他人。
我摸着他的小脑瓜,淡淡一笑:这飞禽走兽都懂的道理,可怜芸芸众生却不懂。
他傻乎乎的,似乎不懂得这些大道理,只是说:没关系,狐姐姐的表演有我在看!
傻孩子。
童言无忌,连我忍不住笑了。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要顺应自己的心意去做事,不必在乎世俗眼光,不必为名利所缚,只需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说完这些,我走到山涧飞虹前,舞动水袖,低咛浅唱,任凭冰凉的山泉水打湿了我的衣衫。
他在那里直愣愣地望着我,似懂非懂。
我带着他,游历于云国的大小城镇中。
他总是很懂事,会主动地为我调羹做饭,会慾着小脸为我搬动各种重物,还会从外面摘回鲜花,偷偷放到我的马车车厢里。
慢慢地,我习惯于吃他做的饭菜,乐于有时候给他施下的小恶作剧,欢喜于他给自己的小惊喜。
某天,他从市场上带来了一枚铜镜。他把铜镜擦得光亮,傻傻地说是送我的礼物。
我不需要镜子,也不需要梳妆,因为别人看不到我的真面目。我可以让别人认为我貌美若天仙,也可以让别人认为我脏污如乞丐,不过是凭我自己的意愿而已。
不过毕竟是他送我的礼物,我还是把那东西摆放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木桌前,望着铜镜里披散着白发的我自己,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我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了。
原来我已经在人前伪装了这么久,久到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现在,毕竟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家伙能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还是不要这么披头散发的比较好。
我刚拿起玉梳准备梳理一下头发,这时候,我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想法。
“阿瑜,阿瑜?”
我把姜瑜叫进了房间。他探头探脑的,看上去有些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我的闺房。
我把自己手上的玉梳塞到了他的手上,坏坏地一笑。
“既然镜子是你送的,那当然梳头的工作也由你来做!”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手心里托着我的头发,梳得很慢,生怕让我感觉不舒服。但很快,让他帮我梳头就变成了我难得的享受。
有时候,我会突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来到了那座小山村,庆幸自己收养了这个小孩子,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就像是一阵 清风,在我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某日,他拿着我给他的银两,自己跑出门去买菜——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直到快到午时,他还没回来。
他一直都很懂事,从不让我担心。今天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一些糟糕的 幻想让我心急如焚,连忙跑去市场找他。但我在刚拐过街角的时候,却看到他正抱着菜篮子,急匆匆地往我们住的地方跑。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抱着菜篮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对...对不起...狐姐姐...
我想发火斥责他一顿,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算了,人没事就好。
我牵起他的 小手,带他往客栈走。
他一只手抱着菜篮子,小声对我说:狐姐姐,刚刚我看到街边有剧团在唱戏...
我竖起耳朵,却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哦,那他们唱得怎么样?
不好听。他摇摇头,远远没有狐姐姐唱的好听,街上都没有人听他们唱戏。
但是,就算没人听,他们还是在继续唱,一直唱到结束。
我想了想,说:因为,戏台上有一条很重要的规矩。那就是,哪怕台下无人也要一直唱下去,因为除了人 之外还有鬼魂会看。
听我说到鬼魂,他打了个激灵。
狐姐姐,这...他结结巴巴地问,这是真的吗?
感受到他的 小手捏自己捏得越来越紧,我有些哭笑不得:活生生的狐妖就在你的身边,还怕什么鬼魂。
是啊,其实就是这样的。我突然想到一个捉他的好方法,特地吓唬他:你狐姐姐有时候会在没人的地方唱戏,那就是唱给鬼魂听的!
他差点吓晕过去。从那以后很长时间,当我在偏僻无人的地方唱戏的时候,他都没敢探出头来看。
......
不过,从那天过后,我突然有些担心,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他会出什么意外。
生离死别我已经唱过了太多,见过了太多;我曾经对此冷眼旁观,嗤之以鼻;而当这种 幻想开始加到我身上时,我却开始感到恐惧。
于是,以锻炼为名,我开始训练他,训练他扎马步,训练他舞刀枪,期望他能够借着这些在这个乱世中保全自己。
他训练很是卖力,甚至在大半夜的时候还会自己偷偷加练。我笑着问他为什么这么卖力,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用稚嫩的声音大声说:“因为,我会保护狐姐姐!”
“好啊,那你快快长大,然后就能把狐姐姐护在身后,就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我抚摸着他的脑袋瓜,这样笑着说。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其实我自己心里更清楚:凡人的性命实在太过脆弱,个人武艺再高强,在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