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父亲将药碗塞进她手中,让她冒名顶替,去照顾昏迷的谢景珩,成为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救命恩人。
那以后陆心柔也日日翻看医术,想坐实自己医女的名头,可那些医书实在晦涩,每每撑不到一炷香,她便上下眼皮打架,脑袋发晕。
她听不得别人称她医女,夸她医术高明,更怕谢景珩会发现。
他对她,虽然出手阔绰,动辄上千两银票地给,可陆心柔知道,谢景珩对她,仅限与对救命恩人的报答。
此外再无其他。
如今外头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她煞费苦心营造的假象,只为日后拿女子最宝贵的名声,换一个嫁进侯府的机会。
太医院张院使与她父亲乃旧识,为她虚构心疾之症,以博取谢景珩怜悯。
谢景珩的副将张达亦是她盟友,平日里没少助她做手脚。
将她贴身的帕子偷摸塞谢景珩衣衫内,亦或“不慎”将她的香膏抹在谢景珩领口,也曾放她进兵营制造她受宠的假象……
原本她的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
谢景珩与江流萤本就夫妻感情不睦,听张达的意思,前阵子两人甚至已经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情况便急转直下。
谢景珩不但开始关心起江流萤,还让张达处理外头的流言蜚语。
陆心柔急了,只好找张院使帮忙,诓骗谢景珩她的心疾突然发作,性命堪忧。
原本的计划是,她“弥留之际”求谢景珩留在她房中陪伴,再寻机会向他倾诉衷肠,使一招美人计,将生米煮成熟饭。
哪成想谢景珩来是来了,却一步也没进她寝房。
他说着“我又不是大夫,进去有何用”,只在外院等了两夜。
后来谢景珩临走,陆心柔拖着“病体”出来相送,虽然又收到两千两银票,却明显看出他脸上的不耐。
从前她最爱听那些围绕在身边的姐妹编排她与谢景珩,现在听着却只觉惶恐。
不能再等了,既然小打小闹无用,就只能狠狠心,下一剂猛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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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清手里提着打包好的香炉,面色不佳。
江流萤走在他身侧,嘴角挂着无奈笑容:“世子看起来,比我还不高兴。”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顾彦清更没好气:“阿萤,不论那些女子说的是真是假,她们随意议论你,都不可原谅。为何你要拦着我……”
“因为我不在乎。”江流萤打断他,“谢景珩与何人间发生何事,我都不关系。倒是方才我们若是上去理论,反倒要被扣上一顶善妒的帽子,何必呢?”
顾彦清停下脚步:“不在乎?可是,阿萤你不是一直对瑞王……”
江流萤摇头,笑容洒脱又自由:“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我江流萤爱父兄,爱自己,爱友人,爱病患,唯独不爱他谢景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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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城兵马司,张达正在听取下属关于江流萤行踪的汇报。
听到陆心柔也去了珍宝轩,同行的女子们还大放厥词时,他捏碎了手中茶盏。
陆心柔,那个蠢女人,已经警告她不可再妄图靠流言成事,竟然当做耳旁风!
狭长的凤眼里,透出鲜明杀意。
下属刚离开,又有人敲响了门。
是书吏,呈上来刚刚送到的书信。
看着信封左下方字体娟秀的“菱悦”二字,张达眼中的暴戾缓缓退去。
他取出匕首,小心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仔细展开。
熟悉的簪花小楷,如清泉,顿时涤荡他污浊的心。
「阿兄,见信如唔……」
(十九)平妻
江流萤搬出王府,并且开设义诊的事传入宫中,淑妃遣人来,传她入宫。
引路宫女领江流萤到景华宫殿外,便退下了。
江流萤自己走进去,看见一张漂亮的陌生面孔。
不过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行礼:“拜见淑妃娘娘。”
淑妃黛眉微微一蹙,抬了抬手:“起来吧。”
江流萤起身,淑妃给她指了座,左手边第一位。
又对那美丽女子道:“玥筠,你也坐。”
“是。”那女子福一福身,浅浅一笑,在淑妃右手边首位坐下。
身形柔美,姿态矜贵。
“这位是容玥筠,辽南候家的嫡长女。”淑妃向江流萤介绍。
江流萤这才抬头与容玥筠对视,微一点头:“容姑娘。”
淑妃出身辽南容氏,辽南候容福崎是她堂兄。
那容玥筠便是淑妃的堂侄女,怪不得方才两人站在一起说话时那般亲昵。
容玥筠起身向江流萤见礼:“见过瑞王妃。”
宫女捧上茶来,淑妃端起抿一口,语气不善:“瑞王妃,你可知今日本宫传你来,所谓何事?”
若是从前,淑妃但凡皱一皱眉,江流萤都会惶恐,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惹她不快。
方才这般质问的口气,能让她直接下跪认错,即便她根本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那时她爱谢景珩,一心想着讨好淑妃,因此卑微怯弱,时时处于惊慌恐惧中。
如今心态已完全不同。
江流萤也正品着茶,闻言,不疾不徐放下,答:“臣妾不知。”
淑妃眉头微蹙,终于察觉到江流萤态度的变化。
只是她心头还记挂着更重要的事,无心深究:“你这段时间住在你家那个药铺,还给平民百姓看诊?”
江流萤点头:“是。”
淑妃见她无所谓的态度,一股无名火起,责备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你是瑞王妃,是天子儿媳,皇子正妻,如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江流萤不卑不亢:“皇上曾言,皇亲亦为百姓中的一员,理应与百姓亲近。况且本朝并无禁止已婚女子从业的律法,臣妾不认为自己有何错处。”
淑妃出身武将世家,性子比寻常女子火爆。
被江流萤这般不咸不淡顶回来,根本忍不住,柳眉倒竖:“你——!”
“姑姑,您别冲动。”容玥筠倾身拉住她,嗓音轻软,“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
淑妃动作一顿,勉强收敛下脾气。
“既然你一心都在药铺,想必王府诸事也无心料理,这样吧,让玥筠也嫁进王府。”
淑妃说着,拉起容玥筠的手,轻拍她手背,眼中流露自豪之色,“玥筠是辽南各世家未出阁的姑娘里最优秀的,嫁进瑞王府,也能让我长次脸。”
言外之意,当初谢景珩娶江流萤,是丢她脸的事。
江流萤低头喝茶,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原来这才是今日叫她来的目的。
她还没说话,容玥筠倒是先开口了。
她语气急切,嗔怪道:“不行的,姑母。您最了解玥筠了,玥筠曾经发过誓,绝不为妾。”
淑妃接得很快:“傻丫头,姑母自然知道,姑母不是要你给你珩表哥做妾,姑母会让你以平妻的身份嫁入瑞王府。”
“平妻?这……能行吗?”
“如何不行?”淑妃看了眼江流萤,继续说,“当初太祖皇帝在家乡已经娶了妻,后起兵,行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