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然而,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句呼唤,几乎令他背脊上的骨髓都结成了寒冰。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家。」等到他回过头来时,发现母亲已经坐直了
身子,原来她根本没有更衣入睡,白天时的一身衣物都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
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顾长生似是见鬼了一般,原地愣住站着不动,一双黑瞳惊恐万分地
蜷缩变小,像一对死鱼眼一般瞪着南宫玉蓉。
「娘在问你话。」南宫玉蓉加重了几分语气。
「……我去哪儿,」顾长生咬牙低语,这些天以来被压抑的所有负面情绪在
这一刻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你不该高兴才对么?」
「你说什么?!」
「我都不算你的儿子,我走了不是更好,你我之间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的生
活。」顾长生双眼失去色彩,看向南宫玉蓉的目光也失去了神色。
啪!
「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宫玉蓉几乎是跳起来扇了他一巴掌,
但扇完的刹那,她愠怒的脸色消失了一瞬,那只隐隐作痛的手掌也跟着微微发颤,
但她还是拿出了身为人母的高傲斥责了他。
「那你就告诉我!我到底是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躲着我我躲着你!」顾
长生再也无法忍受了,脸上火辣的疼痛钻心刻骨,却怎样也无法比得过他胸口的
疼痛,「你知道的,我爱你,不是儿子与母亲,而是……」
「住口!你……你这孽障!给我滚!滚出去!」南宫玉蓉气急而怒,玉手乱
颤指向门口,语无伦次地斥骂道。
「你不说,我也会走。」顾长生似是下定了决心,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而现实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再也无法和南宫玉蓉回到曾经的关系了,与其如
此,倒不如他主动离开。
砰!
家门震声而闭,南宫玉蓉同样心绞万分,儿子离开令她心碎欲死,可她同样
无法接受这等违背天道伦常之举,纠结之际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性。可当她看见儿
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之时,她竟下意识地向前迈步,伸出手想要挽留,口中也情
不自禁地呼喊出声——
「你要去哪儿?儿啊,你要去哪儿!」
……
北上。
这是顾长生唯一能想到的出路了,找燕王的部队,顺便还能将武林大会的各
种消息告诉他们,等到燕军冲破城门,他再来接母亲下南洋,如果她不愿跟自己
去,至少她会是安全的,不会再有像徐衡这样的狗官威胁到她。
可之后呢,他又何去何从,其实城破之后,他和母亲都不一定能再见面,说
不定这次分别,就是人生两茫茫了。
「站住!」
就在顾长生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走到了城门口,守城的
士兵立刻拦住了他。
「徐大人有令,比武大会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入!」士兵严声责令道。
「我是当朝举人,有随意出入的资格,你们不能拦我。」顾长生没想到徐衡
居然封城,这下可麻烦了。
「你可有徐大人的文书?」
「……没有。」
「没有就快滚!徐大人有令,非县令以上官员者,没有徐大人亲笔通关文书,
不得放行!」
「你!」
「何人在此喧哗?」这时,一位身穿黑衣,顶戴飞鱼帽,上衣为交领右衽,
下着窄裙,穿筒靴,腰间配弹弓,绣春刀,背负弓箭的男人和另一个嵩山派人士。
「你是……顾长生?」这时,嵩山派的人一眼认出了他,立即上前制止了守
城的士兵和眼前的锦衣卫。
「您是?」
「我名李田英,嵩山派人士,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娘,还有你爹……沈
大人,这位乃是我旧识之子,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放过他吧。」李田英向锦
衣卫求情道。
「好吧,下不为例,李大侠,快送他回去吧。」
「长生,听见了么,快走吧。」李田英劝道,但顾长生却一脸忸怩,始终不
为所动。
「你这孩子,犹犹豫豫的做什么呢!还不快回去!」李田英也登时来了脾气,
这倔驴,怎么还给脸不要脸呢!
「我无家可归,我死在这路边还算干净了!」
「好你个大逆不道的臭小子,我今天就替你娘好好教训你!」李田英气的火
冒三丈,抬手三指拍在他胸口,顾长生顿时全身僵硬无力,似个木桩一般定住纹
丝不动。
「老子今天还就管定了,走!跟我回去见你娘去!」
……
「李大侠,可别忘了,今晚还有要事商量。」
「不急,先料理完了这小子再说!什么臭脾气,跟他爹一个鬼样!不像话!」
咚咚咚!
「玉蓉郡主在否!玉蓉郡主在否!」
吱呀——
「李大哥?」
「你家的臭小子,我给你带回来了,管好这倔驴!再让我看见他这幅衰样我
定要揍他!」
「是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位是?」
「下官沈伯才,江浙会稽人士。」
「敢问父上可是祥二公?」
「正是。」
「幸会,幸会……沈大人为何忽遣至京城?」
「下官奉上之命,彻查二十年前一桩悬而未定之案。」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事,为何还要追究?」
「圣上有令,此案不结,上寝食难安……既已无事,下官先行告退,李大侠,
走吧。」
顾长生被定身蒙眼,只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不见其人,但他们所说的话却不由
得令他疑惑不已——二十年前,无非胡蓝之案,过去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了,
为何上面还要追查?为什么娘听到这事的反应如此上心?
但眼下他最应该解决的,是面前的人。
三下指点敲在他背后的穴位,僵硬的肢体重新恢复了自由。就算他不想面对,
他也只能回过头去,眼前的女人仿佛在这短短的几刻钟时间里老了好几岁,那眼
角淡淡的褶皱在红润肿胀的肤色下格外显眼,鼻息微促清涕惺忪,衣袖腕间一片
湿润,青白衣裙与靛色绣鞋敷上一圈一圈扎眼的淤泥。发布 ωωω.lTxsfb.C⊙㎡_发^.^新^.^地^.^址 wWwLtXSFb…℃〇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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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顾无言,明明喉中都有千言万语,却都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最后,南宫玉蓉哽咽一声,将一口浊气吞入腹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