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远伸脖子喊,“老板,再来一瓶。”
夜深雨大,周围几桌工友也都陆续散了。
深蓝色简陋雨棚里,吊一盏随风摇曳的灯泡,黯淡,寡清。
南天远连喝几杯,呛辣得猛咳嗽。他一手抓住酒杯,一手扶紧油腻的桌子边缘,侧首咳嗽,脸色潮红。
多有狼狈。然而在独处时候,他不愿再隐藏。
眺望远处,有几个吊车还亮灯在赶工。那里,曾经是露天农贸市场。绕过去,是一片老公房,最后一排二楼,有一间一眼望到头的小屋子。
冬天刺骨的寒,夏天蒸笼般热,他不舍得开空调。要么裹着棉衣,要么光膀子摇扇子,总之,他尽可能节省每一分钱。
然后,等到成铎也成年,他已经滚出来小小一笔启动资金。南天远找到成铎,你有钱,也要会运作。这样,我出脑子,你出钱,我教你一个赚钱的门道。
傻小子说,哥,我信你不骗我。
于是,展铎就这样诞生了。从最小的工程队做起。起初,只能承接大公司转手分装的标段,到最后逐渐参与到基建投标中。
赚钱,安全,又能接近宋仁礼。南天远对成铎说,我虽然做短期赔本的生意,但从不碰长期亏损的买卖。展铎发展壮大,一举两得。你我赚钱,又能掌握交通局更多内部行情信息。
那几年熬得多难,南天远已不愿再回想。
今天这句忆苦思甜,不过半开玩笑说给成铎听。苦难就是苦难,苦难没有任何意义。不会带来成功,也不会带来成长。南天远坚信,成长可以通过更有爱的方式,而不是活在黑暗里,如蟑螂一般肮脏抑或变态般强大。
一瓶酒又很快见底。他指尖发麻,眼神`l`t`xs`fb.c`o`m无法对焦。
少见呆滞,精神`l`t`xs`fb.c`o`m还在运转,但表情更加清肃。空杯子倒在桌上,画了个圈。南天远双手掩目,肩膀抽动。
指缝间逐渐湿润。
呜咽声从低至高,消散在雨声中。
心中和眼中的雨,都若这天地间的雨一般,倾斜而出。他颓然趴在桌上,后背随抽泣起伏。远处高楼是隐在暗夜中的兽,只见轮廓不见光亮,一如男人孤身一人。
躲在并不光鲜的角落,靠烟酒庆祝,麻痹。再高尚的人,也需要低俗的乐趣。他放任自己宣泄。
哭了许久,老板拿了烤好的串过来,“兄弟,再来几个?”
南天远抬起身子,“好。”
接过肉串,他却又点燃烟。
结膜充血通红,脸颊沾了灰尘。烟灰半截,眼看要掉下,他都没有察觉。
再次深吸一口,夹着烟的手撑在额头,不知想起什么,眼泪再次模糊视线。
算了,今晚他这个大男人,眼泪也是不值钱。面具带久了,需要摘下,否则,容易与脸皮长为一体。
代驾师傅根据导航在工地后面简易烧烤摊找到南天远时,着实吃惊。
环视这用餐环境,再看看面前的车,师傅咂舌。有钱人果然就是会玩,开了几百万车来地沟油摊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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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灵魂香
验证指纹锁,踏进玄关,他才想起来,没去接舟若行。
杜康醉人,也误事。南天远懊恼,连拖鞋都没穿,踩在冰凉大理石地面走进去。
只有一盏落地阅读灯幽幽发光,暖黄一团,照在沙发上沉睡的人身上。
叫不上名字的青春言情小说半开,扣在舟若行脸上。她仰面在沙发上,睡得毫无防备。家居短裤配运动上衣,衣服上摆卷起,撩到小腹。
紧致腰身连着乖巧一枚肚脐暴露在空气里,随呼吸绵长轻柔鼓起又陷下。
悄声走上前,南天远拉下衣服下摆,又从舟若行脚下扯来薄毯,轻又慢搭在她身上。而后,坐在她脚边,抱膝,长叹一口气。
舟若行嘤咛一声,转向他这边。书从脸上滑落,南天远眼疾手快接住,避免了书脊砸落地面发出声音吵醒她。双手垫在腮下,她蹭了蹭毛毯,蜷起双膝,像是奶猫找到了极佳的位置,又陷入梦乡。
乌黑长发,丰润唇瓣,饱满脸颊,笑起来会说话的杏眸。
借着灯光,南天远灼热的视线带着酒气,逡巡在她脸上,进而滑落在她的侧腰,挺翘的圆臀,修长的大腿。
“你是谁?”
他伸出手指,虚虚描绘她的轮廓。指尖有焦灼的烟草味,扰了她。她再次翻身,脸埋在沙发靠背一侧。
“糯糯,你在哪?”
看着沙发上无比真实的妻子,南天远像是发问,又是自言自语。
他肯定,这是舟若行。但她虽也回应他,与他之间却总是隔了层纱。虚无缥缈,令人捉摸不透。偶尔接不上曾经两人一同开过玩笑的梗,也不熟悉他身边人。
她藏了秘密,安心接纳他的好,却带有迟疑和困惑。
思念是夜晚的涨潮,悄无声息,一浪浪逼近。南天远孤独一人站在沙滩上,即将被湮没。
心脏隐隐痛,他捂住胸口,弯下腰,疲惫闭上双眼。他很想25岁的舟若行。想这样的雨夜,两人备了清酒小菜在卧室外阳台上花架下边喝边聊。
他和她有永远都不怕干涸的话题。她说什么,他都能接住。为了她,他恶补足球知识,陪她看遍国内外赛事。甚至刚在一起时候,他尴尬却大方地陪她去看哥哥们演出,举着荧光棒一起应援。
结婚前一晚,舟若行紧张,窝在他怀里不肯睡,“南天远,你为什么情话总是那么少。”
“什么算是情话?”
“喜欢呀,爱呀,宝宝亲亲喊个不停之类的……”她嘟起小嘴,有了情绪。
男人胸膛震动,在低笑。他说,“没想到你竟然吃这一套,虚有其表的东西。”
“甜言蜜语谁不爱。”舟若行小声抗议。
“爱不是说出来的。”
“那?”
“是做出来的。”南天远的眼睛笑得如天上的弯月,掩不住其中的星星。
他很少笑,却不知其实笑起来更有魅力。舟若行被男色蛊惑,一时找不到语言。大脑cpu运行减速,南天远把她搂得更紧,翻身压上,大手钳制她皓腕。
大脑彻底宕机,她咬了下唇,讨厌,又中他圈套。
情迷意乱时,他边舔她耳尖边道,“情话太腻,太甜,吃几口就饱了。婚姻需要无话不说,无所顾忌。两人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能做,永远不无聊,这才是过日子。”
接下来,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低喘。舟若行抓紧他的胳膊,断断续续,“啊……你……你太会喘了。”
“这样么?”他故意在耳边用气声问,放大了感官。
“唔……”她蓦地一抖,下面涌出一滩水。南天远满意沉入,继续色气的声音,“糯糯爱听,我就在你耳边喘一辈子。”
然而,现在的他,欢好时故意沉声在她耳边说情话,她只会躲着喊痒。南天远曾经暗自生气,用危险的嗓音问不喜欢了么,她心虚垂下眼睫,小声说没有。
尽管仍旧为他绽放,却少了灵魂。
南天远把婚戒套在舟若行手上那一刻,告诉她,“我把你的灵魂套牢了。这一生,下一生,生生世世我都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