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台堂审之时,连十二都使都要垂首听令,竟有人敢当堂打断?
而且……是个死囚?
一名文司差役手中笔尖一抖,墨洇满卷。
两署吏目面色惊疑,脸上写满“这疯子不想活了”。
就连左右武卫都微微侧头,不敢置信。
唯有刘盈,嘴角缓缓勾起,眼底掠过一丝久违的喜色——
“好。”
“你终于又疯了。”
堂下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先落在那个死囚身上,旋即又不约而同地看向高台之
上。
他们想看——魏公会如何处理这个胆敢打断的人。
尤其是刘盈,目光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但,所有人都失望了。
魏临川神情未动,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语声平静如常:
“何事?”
楚御戴着枷,赤足立于堂前,身形笔直如枪,语气平稳:
“魏公。”
“若今日只为红蕖一案而开堂——”
“那这声镇狱之鼓……”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满堂众人,唇角勾起一丝冷意:
“就白敲了。”
哗——!
堂中再震!
连魏策都眉头一动,南宫倩柔眸光微凝,微微抬首。
刘盈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旋即冷笑连声:
“好,好一个‘白敲了’!”
“你是嫌翻得不够,再想生编一桩?”
魏临川目光如水,淡淡开口:
“你还要申——何案?”
楚御缓缓转首,直直望向刘盈。
那一瞬,气氛仿佛凝固,空气中只剩他的声音:
“魏公,此乃状告!”
“我要告——”
“镇抚司十二都使,刘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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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状告刘盈
“我要告,镇抚司十二都使,刘盈。”
这一句话落地,仿佛惊雷震堂!
堂内,众人呼吸几乎齐齐一窒。
一名镇署吏目险些将手中令牌失手掉落,旁侧文司执笔更是愣在原地,笔尖在卷面上
拖出一条
浓墨长线。
“他疯了吧……”
“竟敢……当堂告刘都使?”
“还是当着刘都使的面!”
不少人下意识看向魏临川,想从那座如山的人影中窥出怒意,可魏公的面色依旧沉静
如潭,看
不出半分情绪。
而此刻,刘盈整个人已经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再无笑意,唇角僵硬,眉眼冷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楚御!”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声音几乎带着颤:
“你一个……死囚!戴枷之身,也敢当堂诬告本使?!”
“你——哪来的胆子?”
他衣袖猛然一甩,整个人如暴风怒吼:
“你以为仗着魏公准你翻一桩旧案,便能撒野不成?”
“堂堂镇狱之堂,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你若真想申冤,就该摆证、讲理,而不是在这胡言乱语、泼天扯虎!”
刘盈眼神森寒,几乎咬牙切齿:
“我身为都使,镇三署五律,怎会与一死囚争执?”
“但你敢这般妄言,便莫怪我——当堂追加一罪!”
此言一出,文案司、符吏、吏目纷纷色变。
而那棺前之人,楚御,却始终站着,站得纹丝未动,目光不躲不让。
他只是轻轻吐出一句:
“你在怕什么?”
就这么五个字,像一刀,劈开了堂上所有人的惊愕。
刘盈瞳孔一缩,脸色更青,怒极而笑道:
“本使岂会害怕!”
刘盈话音未落,堂中仍余怒气未散。
可就在此时——
高台之上,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够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入众人耳中。
众人下意识看向魏临川,只见他眉眼不动,面色沉冷,声音平静道:
“堂前翻案,申者陈情,司者听证。”
“楚御是否冤犯,本座自会裁定。”
“但只凭他一人之言,尚不足以动你刘都使分毫。”
他缓缓抬眸,看了刘盈一眼:
“若你无鬼,又何必发怒?”
短短几句,声调不高,语气不重,却威视十足。
刘盈脸色顿变,咬牙之下,只得拱手低声:“……属下知错。”
堂下众人皆低首无言,空气一瞬冰冷至极。
魏临川眼神一沉,缓缓看向楚御,语声不高,却句句带锋:
“楚御。”
“你可知你方才所告——是何等人?”
“镇抚司十二都使,掌三署律令。”
“若你所告无据,依律——擅讼诬官,罪加一等。”
“你可知,当如何治你?”
全场静如死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向楚御。
可那戴枷之人,却只是淡淡拱手,语气不慌不忙,开口:
“回魏公。”
“草民当然知。”
“若诬告平民,打五十大板;”
“若诬告官员——刺面、贬身、发配充役,断三年籍贯。”
说到这,他忽地抬头,嘴角微勾,语气清冷:
“可若草民所告——证据确凿,有据有理。”
“那我便请问一句——魏公……”
楚御抬眼,一字一顿道:
“——您,敢不敢判?”
此话一落,堂上轰然!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楚御,神情错愕。
他在逼魏公?
他在——正面问魏临川敢不敢判镇抚司十二都使?
这可是整个昭华朝都知的事:
魏公,魏临川,乃当朝第一刑官、镇狱台之首,铁面无私,生杀有断!
他不畏皇亲,不避权贵,审过公侯、斩过尚书——
却也是,最忌“被人拿话压他判案”的人!
这楚御,真是疯了!
一时间,殿内死寂。
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
刘盈面色沉沉,袖中五指已紧扣掌心。
可就在这时——
高台之上,那道如山的身影,忽然轻轻一笑。
笑意极浅,未至唇角,却透着一股莫名寒意。
众人皆是一震,不知魏公这是动怒,还是动杀机。
魏临川微微低头,嗓音不大,却像一声铁锤落地:
“你问我——敢不敢判?”
“那便听好了。”
他缓缓抬眼,眸光如刀,字字如冰:
“若你所呈,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