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比较识趣,另择了个偏僻位置。
旁边老儒生瞪他一眼,悄声道:这是前礼部侍郎,宝嘉行大的位子。
绍宰宜道:“本王不认识。”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那儒生无奈作罢。没一会,一名五六十岁的官员带着书童登船,径直来到绍宰宜身旁,料是那礼部侍郎。
老儒生咳了一声,似记起了他,仍压低声音道:“亲王殿下,您贵体金贵,怎的也得顾一顾规矩。这席间分位,乃依德依才而排——”
绍宰宜打断他:“那我坐这儿,是不是说明我最有才?”
说罢,还悠然自得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眼角挑着,分明在挑衅。
宝嘉行只得立在席边,脸色发青,强笑道:“既有青年俊彦在上,本官倒也愿意让贤。”语气不冷不热,满是讽刺。
只听得一阵清响,似是铜铃轻摇,又似玉盘泠泠。一扇香阁小门悄然开启,子缓缓走出。
(三十二)画皮满座青眼争
书如是一袭素纱,未施脂,鬓边斜
一枝梅骨玉簪,衣袂曳地,如月光洒落,步履端庄。
眉目如画,却孤寂清冷,如同寒夜的月光,照在身上,便凉透了。
众哗然之时,她只是垂首掸了掸衣角,似在整理衣褶,唇边挂着一抹娴静的微笑。
绍礼呼吸一紧,手指下意识揪住衣角:“是她了……书如是。”
绍节挠了挠,嘀咕道:“怎么不似传闻中那般妖娆?”
绍宰宜却微微眯了眯眼——
这子不媚不娇,反倒叫
移不开眼,像一幅只应悬在庙堂的丹青,被
硬生生丢进烟花柳巷中。
书如是缓步而至,一眼便瞧见绍宰宜坐在宝嘉行席位上,眉一皱,面露不悦。于席间拱手为礼,语声清冷:“秋风易扰,拙诗难成,倘有唐突,诸君勿怪。”
她一句“拙诗”,竟使得座中几名自诩风雅的老士纷纷点
,恨不能即刻将她列
“贤
列传”。
绍宰宜倚在席间,一杯酒下肚,色迷迷盯着那清清冷冷的才,唇角微扬。
书如是正拈笔在书案上写字,灯下纤手如玉,青丝垂落鬓角,肌肤胜雪。thys2?c`om
他不知哪根筋动了,伸手便覆上她执笔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感受肌肤的细腻柔滑。
“咱们才的手,果然比书法还漂亮。”
笔顿时歪了,墨汁在宣纸上泼了一块。
书如是没有躲,只是静静地抬起,眼波冷冽。
“王爷贵为宗室,却不知男授受不亲?”
绍宰宜嘿嘿笑道:“你的手好看,我想摸,何罪之有?”
书如是看着他年轻俊朗的脸,真挚的眼神,心不禁一颤,仿佛古井里投了个石
,脸上却更寒:“发乎
,止乎礼,圣
之训,男
之礼,请王爷自重,莫效登徒之无行。”
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自尊心隐隐作痛。
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不是,只是供
把玩的物什。
“只因我是,所以他认为可以随意碰触?
在他眼里,我即便能文能书、即便清誉在外,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时“试手”的玩意儿?”
心涌上一阵剧痛,如一记闷雷击在胸
,又冷又重,仿佛将她心中多年来用才名、风骨苦苦堆砌起的防线,一寸寸震裂。
她竭力不让自己退后一步,哪怕只是一寸。
不能退,退了,他就真的以为,我心甘愿被他轻薄。
鄙夷、不忿的目光,聚焦在绍宰宜身上。
“在场的诸位名士鸿儒,倒是都知道男之礼。”绍宰宜长身而起,端起酒杯,环顾四周一圈,随后下
一抬,将酒一饮而尽,戏谑道:“可是,诸位还能行男
之礼吗?”
话一说出,在座的老纷纷面露羞愤,
接耳。
原本假装闲适的宝嘉行,此时也耐不住子,面色通红,浑身发抖,怒斥道:“殿下,老夫仗着年长几岁,应该有说话的资格。”
绍宰宜瞥他一眼,道:“说。”
宝嘉行道:“我朝以德行治天下,在座诸位皆是京左仕林翘楚,年高德劭,高风亮节......”
“打住,别东拉西扯。”绍宰宜道,“我就问你们还能不能行男之礼,说这一大串,听不懂。”
宝嘉行额上青筋
起,由书童扶着才勉强没倒下去,张
结舌道:“才子佳
......不论年齿......”一时词穷,开始之乎者也起来。
绍宰宜讥诮地看着他,不作回应。
书如是被他这一番闹腾,禁不住蛾眉倒竖,发起怒来,斥道:“长幼有序,圣之道,定名分,随教化。恪亲王背德失礼,纵为王爵,亦必为天下
所......所......”
她似是不惯说狠话,气得胸膛微微起伏,眼中浮上一层泪光,却死死绷住身形。那双素手依然端在身侧,仿佛即使失礼,也不能了分寸。她强自镇定,一字一顿
出一个“指”来,声音轻得仿佛一枚针落在宣纸上,却寒意
。
那登徒子却猛地凑近,对着她耳边吹气,道:“啧……偏装清高?不装的时候,说不定更动
。”
他的呼吸烫得书如是心一窒。久违的年轻男子气息,令她不由满脸绯红,心
狂跳。
身体却做出违心的反应,一边伸手试图把他推开,嘴里怒斥道:“休要污名节。”
名节,这是她在风尘之中,唯一维护脆弱自尊的一点东西,好像有了它,自己跟别的就不一样,终有一
能被士大夫、被体面世界真正接纳,拥有一席之地。
就在这刻,文士们一阵哗然,眼见一堆冲来,拉住绍宰宜直拽。
绍节快步过来,按剑怒喝道“大胆,竟敢忤逆王爷!”
这帮酸臭腐儒疯了吗,宗室也敢冒犯?
饶是绍礼这老实,此刻也没法置身事外了。他长身而起,见对方
多势众,远远喊道:“王兄,要不小弟先回去拉一个骑兵营过来。”
一个老士一边拉一边道歉:“冒犯了殿下,我等实在无法坐视你唐突佳
,肆意轻薄,为免毁坏皇家声誉。”
“二弟三弟,你们看戏就好。”绍宰宜嘻嘻笑着,任他们拽回座位。
宝嘉行趁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书如是的柔荑,满脸认真、言辞恳切地道:“书姑娘风雪为神,断不致为这等俗
玷污清白!在我心里,你纯洁无暇,跟寻常
子毫无二致。俗
只
你色相,我却看你克己守礼,贤德自持。”浑不顾在场众多士
艳羡的目光。
书如是又恢复了冰冷的面容,宝嘉行的话语,浑没让她高兴,只隐隐感到安心。
还好,她还是他们要求、幻想的那
样。
或许她不是,只要够洁身自好、克己守礼,只要她继续恪守圣
之言、装出世家千金的模样,他们就会把她从泥潭中抬出来,娶她为正妻。
她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意出的“清流偶像”——既能慰他们的风流之兴,又不妨碍他们宣讲礼教的体面。
可她宁愿信,哪怕只是一刻,也好像真的“脱籍”了,与尘世的其他子不同了,就能找到一个真心
她的
,把她写进族谱里。
她想起自己的前任丈夫,那个曾官至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