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脑袋：“放学了？”
“放假。暑假。”
“那正好。明天你就跟爸回去……”
“我不想回去。”方
脱
而出。
“不想回去？”方朝军有些好笑地看着方：“在外面待得心野了？在城里住惯了，不想回自己家了？”
方没敢说话。
方朝军呵呵一乐：“不想回正好，那穷山沟子我也待够了。放心，不带你回老家。你爸现在也住城里，h市，我坐大
过来的，离这儿三个多小时。我跟你二妈在那儿租了个房子——记得见了要叫妈知道吗——跟我刚才说的你那个二爷爷打工的地方离得不远，要不也不能这么赶巧，也得亏他眼神好……”
方眨了几次眼才理解了“二妈”的意思。
原来
影无踪的那几年，他已经再婚了。
方朝军掏出手机看了看：“都这个点了，今天是回不去了。这学校管够严的，我中午就到了，想进去打听下你在哪个班，说半天门卫都不让进，连门都不让待，说考试呢。什么东西，一个看大门的，狗仗势。”方朝军骂骂咧咧把手机放进袋：“走吧，找个地方住一晚。你除了书包，还有别
的东西吗？放在宿舍里？有值钱的不？有值钱的明天上午去收拾下。”
“我……”方下意识想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可必然会迎来的责骂让她心生恐惧，她嗫嚅地小声叫：“爸……”声音里满是乞求。
“对了，还有，你知道哪个警察住哪儿吗？要不明天上午我买点水果去谢谢家，不能让说咱不懂事。行了，找你这大半天，站得我腿都麻了。饿不饿？爸先找地方住下，带你去吃饭。”方朝军说着把手放在方肩后，半推半扶地向马路另一边走：“嗬，真是大姑娘了。这要是穿双高跟鞋，比我都高了。”
走到路对面，沿街向前走了一段，方朝军停在一家快捷酒店门。
进去问了问价格，他出来，继续朝前走。
又走了一二百米，左边出现了一个岔路。方朝军在路张望了下，径直走在了前面。
方跟着方朝军走进一家叫聚福德的小宾馆。
宾馆门上方标识牌里的福字左半边已经脱落。
大厅很小，左边是柜台，右边靠墙放着一张小桌和两个扶手椅。
讲价未果，方朝军只得按照价目表上的价格办理了
住。拿到房卡，他问方要不要把书包放进房间，方摇了摇
。两一起出了宾馆的门。
从宾馆出来，方朝军又踅摸着往里走了一段，进了家面馆的门。
“想吃什么？随便点。和我闺
这么久没见了，今天你想吃啥都行。”方朝军把桌上的菜单递给方。
方指了指最上面的招牌辣
面。
“辣面……什么味啊？小碗够吧？孩吃得少。”
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
方朝军给自己点了份面，要了两个炒菜。
他看着方心神不定的模样，语气有点不爽：“你老摇晃脑地
嘛呢？哎，对了，你背着书包出校门是打算去哪儿？”
“我不去哪。”方忙否认：“本来想和同学一起出去逛逛，不……同学有事，不去了。”
“嗯，不用去了，以后又见不着了。”
方看着有些油腻的桌面，默默在心里先练习了几遍。然后她手按在小肚子上，装出焦急的神色：“我想上厕所。”
“刚才在宾馆不说。”方朝军斥责了一句，对着柜台喊：“老板，你们家厕所……”
“我去问吧。”方站起身，朝着柜台走去。
要跑吗？方看向门。
不行。方朝军已经知道她在这里，能找到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实在找不着，他还可以报警。跑没有用。
面馆空间太小，还未等想出第二个方案，方已经站在了柜台前。
“上厕所啊？”在柜台旁坐着的中年说：“对面有个公厕，很近，过去路就是。”
方心里暗喜，她回身对方朝军说：“厕所在外面，我去一趟。”
“店里没有啊？”方朝军站起身。
“店里没有。”解释：“公厕就在路对面，没几步路，很方便。我们也都是去那儿上。”
方朝军想了想：“算了，还是我陪你去吧。”他拿起手机和钱包，低声嘟囔：“好不容易找着，别再弄丢了。”
“不用了爸，我自己去就行。”方快步走回桌子旁边，把书包摘下来放到座位上，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卫生纸：“爸，我书包放这儿。宿舍里不敢放东西，我的学生证和零用钱都在书包里呢。我上完就回来。”
方朝军看了看方，重新坐了下去：“快去快回，面橐了不好吃。”
听到电话那乔蔓的声音，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蔓蔓姐，我爸来了，他要带我走。我们现在在学校西边那条岔路上的面馆里，我假装上厕所，在外面用的公用电话。蔓蔓姐你能不能现在去齐砚学校……”
“什……等等等等，小，你慢点说，谁来了？你爸？他要带你去哪？他去你学校找你了？他怎么知道你在哪儿上学？他怎么说？”
方尽量简洁地回答了乔蔓的疑问。
“搞什么啊？”乔蔓有些生气：“把孩子扔下不管不问好几年也没见找过，找来了说带走就要带走，有这么当爸的吗？他现在想怎么着？家都不让你回了，直接带回老家去？你们在哪家面馆？我现在就过去。”
“不是回老家。他又结婚了，他们在h市打工，他想把我带到那里去。蔓蔓姐，你先去接齐砚吧，我跟他说好了考试完去找他，他现在肯定还在等我呢。我爸在宾馆开了房间，今天走不了。我没告诉他我住在齐砚家，我怕他知道了，会找齐砚的麻烦，我说我住在学校宿舍。蔓蔓姐，你先把齐砚送回家，跟他说我现在回不去，你让他别担心，我没事，我想办法，我尽快回去。”
“行行，我现在就去。我先把齐砚送回家再去找你。你们还会在面馆待多久？哪家宾馆？房间号知道吗？”
方把面馆和宾馆的位置以及房间号都告诉乔蔓后，挂断电话，向小卖部的老板付了打电话的钱。
走近面馆门，方看到方朝军扳着右腿放在左腿膝盖上，正面朝座位里侧打电话。
她把脚步放慢。
“……你别那么多事……吃能吃多少……这几年先帮着带小宝，等小宝上了学再让她出去打工……对，赚几年钱再找个婆家……你懂个
！你知道我们老家彩礼现在涨到多少钱了吗？傻娘们儿，眼里只见小钱不看大钱，早知道丫片子这么值钱……哎，不跟你说了，儿回来了。”方朝军看到方，抬手招呼她过去，指了指桌上的面和青椒炒，继续对着手机说：“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跟闺吃饭，明天收拾下就带她回去了。儿好几年没见家里了，你提前准备准备，炒几个好菜。挂了啊。”
方朝军把手机放在桌上，热
招呼方：“吃吧，光等着你了，我一没碰呢。明天回去还有好吃的，你二妈和弟弟都在家等着你呢。”
方拿起筷子，低看着面前的碗。
意外吗？失望吗？好像也没有。只是一直忽悠
撞的心沉沉地坠了一下。胸里某个已经极少会注意到的东西彻底熄灭，一星烟尘都未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