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线很细的耳机。
“,听过没?”他把那个金属盒子在我们眼前晃了晃,“索尼的!我爸托从香港带回来的。一张碟片,能存几十首歌呢!我哥给我拷的,都是那边最流行的,叫什么……”化学兄弟“,你们肯定没听过,那才叫音乐!”
他熟练地把耳机戴上,按了一下播放键,然后闭上眼睛,露出一副极其陶醉的表,手指还在桌子上跟着某种我们听不到的、强烈的节奏用力敲打。那一瞬间,他仿佛与我们这个嘈杂的、充满了
笔灰味道的教室,隔绝开来,进
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由密集的鼓点和奇异的电子音效构成的、孤独而狂
的世界。 他陶醉了一会儿,然后摘下耳机,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
,把其中一只耳机,递向了曾文静。
“听听!这才是未来的声音!比你们那些软绵绵的东西强多了!”
这一次,曾文静没有立刻拒绝。对于一个生活在安稳、宁静世界里的孩来说,那种从林海峰身上散发出来的、充满力量和未知气息的音乐,是具有一种危险的吸引力的。我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好奇和一丝丝的渴望。
但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我正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支用到只剩一小截的、秃的中华牌铅笔。我的文具盒,是那种最普通的铁皮盒子,上面印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边角因为摔过好几次,已经撞得凹了进去。
那一刻,林海峰甚至不需要再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举着那只洁白的、散发着数码产品特有气息的索尼耳机,就轻易地,在我们三个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却又无比清晰的鸿沟。
一边,是属于他的,可以轻易拥有最新科技、接触到遥远国度轰鸣的、闪闪发光的新世界。
另一边,是属于我的,那个停留在铁皮文具盒和亚洲沙示的、陈旧的旧世界。Ltxsdz.€ǒm.com
而曾文静,就站在这道鸿沟的中间。
我看到她犹豫了。她的手,抬起了一点点,似乎想要去接那只耳机。
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
“谢谢,我……我不太喜欢戴耳机,耳朵会疼。”她找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然后低下,假装整理自己的书本。
林海峰脸上的表,彻底冷了下来。他收回耳机,看着曾文静,又看了看我,然后,他笑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笑,不带愤怒,却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成年
般的怜悯。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他的和耳机,慢条斯理地收回他那昂贵的书包里,然后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他没有踹板凳,也没有撂狠话。但他的那种姿态,那种“我都把我的世界分享给你们了,你们却不识抬举”的无声的骄傲,比任何一句羞辱,都更让感到窒息。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像水一样涌了上来。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落在我和曾文静的身上,那目光里,有同
,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我无法理解的“不识好歹”的议论。
“别理他。”曾文静在我旁边,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她的声音,比刚才少了几分坚定,多了些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失落。
我点了点。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妈妈正在灯下看那本包着牛皮纸书皮的《税收征管法实用指南》。她没有穿单位那身洗得发白的制服,而是穿
着一件浅灰色的、丝质的睡裙。我们家那盏15瓦的灯泡,光线昏黄,照在她身上,那件睡裙泛着一层柔和而朦胧的光晕,像月光下的湖水。她的发没有像往常一样盘起来,而是随意地披在肩上,几缕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正在看书的、专注的侧脸。
她看到我回来,抬起,问我怎么了,看起来没
打采的。
我没有提学校里发生的事,只是说“今天考试没考好”。
她点了点,没有再追问。她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
。她的手,很温暖,带着一
好闻的檀香皂的味道。我能看到,她坐着的时候,那件丝质睡裙的下摆,会滑到膝盖以上,露出她一截光洁、匀称的小腿。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又或许是在自己家里,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我们家很小,她坐在桌边,双腿会自然地并拢,斜斜地放在一边。我坐在她对面,写著作业,目光却总会不受控制地,落到她那双穿着薄薄的色玻璃丝袜的脚上。
那袜子很薄,几乎是透明的,紧紧地包裹着她秀气的脚踝和脚背,脚尖的部分,因为要耐磨,颜色会稍微一些,透出一点点她涂着蔻丹红的、圆润的脚趾甲的
廓。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走神,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埋进作业本里,脸颊发烫。
我坐在她对面,心里却一直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想着曾文静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复杂绪的眼睛,和林海峰那个银灰色的、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索尼,以及那听起来就充满力量的“化学兄弟”。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家和林海峰家的“不一样”,不仅仅是有没有钱。妈妈是税务局的部,我们的生活比家属院里很多下岗的叔叔阿姨家要好得多。那种“不一样”,是一种更
层次的东西。是一种我当时完全无法理解的,关于生活方式,关于见识,关于如何定义“好东西”的,巨大的鸿沟。
而我,就站在这道鸿沟的此岸,遥遥地望着彼岸那个属于林海峰的、由电脑、网络和构成的、闪闪发光的世界。
我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是否能跨过这条鸿沟。我只知道,从那个下午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自卑”的种子,第一次,在我心里,悄悄地,发了芽。
(4)
那个关于新华书店的约定,最终没有实现。
周末,曾文静没有来找我。周一上学时,我看到她的座位是空的。后来听班长说,她发烧了,请了病假。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来
学校。我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掉了一块。我想象着她一个躺在床上,额
上盖着湿毛巾的样子。我甚至想过,放学后,去她家看看她,但又不知道该带些什么礼物,最终也只是想想而已。
没有了曾文静的教室,变得有些乏味。林海峰也没有再来找过我的麻烦,他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课间的时候,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走廊里追逐打闹,而是会和几个同样家境不错的男生,围在一起,神秘兮兮地讨论著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题,比如“q的等级”、“千年里的僵尸”,或者“传奇里的裁决之杖”。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属于成年的、秘而不宣的优越感。
而我,则彻底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壳里。
我的世界,又重新变回了只有妈妈,和我们家那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充满了檀香皂味道的单身宿舍。
妈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这些变化。她全部的力,都投
到了那场席卷了整个税务系统的“税改”
,和那本永远也看不完的《税收征管法实用指南》里。
她的忙碌,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一种为了生计而奔波的疲惫。发布页Ltxsdz…℃〇M而是一种更主动、更亢奋,甚至有些神经质的投。她开始带回来一些我看不懂的、画着各种流程图的
稿纸,上面用红蓝两种颜色的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她会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对着那些
稿纸出神。有时候,她的筷子会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