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学的!那天杀的秃驴啥都没教我,除了打骂教训,动不动就关老子小黑屋几天不给饭吃;好不容易放出来,还让我挑水砍柴扫茅厕,当骡马使唤,世上有这种师父?你放我一马,怎不问老子肯不肯放你!”
佝偻着背的灰袍老道眼神鸷,片刻才点了点
。
“都是欺师灭祖的货,难怪走到一路。”手一扬,让弟子闭起观门,散至四面廊下,大踏步走到遍铺砖石的前庭广场上,恻恻道:“我且站
着不动,让你打三掌,若你能支撑到第三掌打完还没死,我便只折断你一双臂膀带一条腿,你师父发落;至于这帮匪类,会一一死在你面前。想明白了再动手,我不催你。”盘膝坐下,却也没比方骸血矮多少。
时值春寒,积雪尚未全融,均着皮袍棉袄,只张冲身上一件褴褛灰袍,袒露出嶙峋胸膛,简直不像是一个画面里的。
悬着“斗雪道迹”四字陈匾的道观占地虽广,却是眼可辨的
败,连檐雪都不能稍掩雕残。梅花林的弟子等虽不似掌门邋遢,称得上仪容端整,也看得出不宽裕,穿着朴素,没有足够的御寒物。
方骸血狞笑着,毫不掩饰被小瞧了的愤怒,右手五指并拢,唰唰几声,身前的镂花雕栏被砍成几段,切平整如斧斫,一脚将
片踢向老道,身形微动,竟已随
片掠至,掌挟锐风,双刀般斩向张冲的
面要害!
“老狗!死来……呃啊!”语声未落,方骸血向后飞出,如断了线的纸鸢,散的体势在半空中无法重整,轰然撞倒大片栏杆,势犹未止,直到背脊重击砖墙,一
血箭
出,才软软坐倒;混了唾沫的鲜血垂成一道长长的粘腻
瀑,自
鼻簌落,许久仍未中绝。
不出巫士良所料,哪怕方骸血身负断金削玉的掌刀,也沾不上师父的衣角。张冲的名气与武功极度不成比例,而他绝非籍籍无名之辈。近年修为益,举手投足皆可杀
,毋须动用寒劲——但巫士良非常清楚,师父的寒
功体只有更高,绝非劈空掌力可比。
“第一招。”张冲说道,振袖起身,大步朝方骸血瘫坐的檐廊处行来,
烂的袍襕下两条瘦腿
错,转眼已踏上檐阶。撞塌建物而激起的扬尘犹未歇止,微佝的老道一步迈
扑簌簌的
灰间,随即响起乒乒砰砰的拳腿
击声。
巫士良自知不是好,也没想过做好
,但他了解张冲:师父行事,难以世俗善恶判定,更
确的形容词应该是“残忍”。
犹如冰霜一般的残忍。
不知是不是寒功体的影响,巫士良
知师父看待比武较技,就是“非
”二字。老道
连考较徒儿,都能毫不犹豫折断他们的手脚,对敌
无慈悲;威吓、偷袭、猫儿戏鼠、嘲弄凌虐……这类江湖高
常见的自恃身份有所不为,瘣道
做来可是毫无负担;在他眼中,江湖就是条屠宰巷,只分吊起剐
的猪羊,和
刀取
的屠夫,其他的全是误会。
误其中,那也是你的命。
劲风飞旋,伴随青年激昂的呼喝,但白烟始终不散,有那么一瞬
间巫士良以为是两打得积雪飞溅,才如激烟迷眼,甚至怀疑是不是有
堆柴放火之类;蓦地一声断喝,方骸血再次飞出雾团,向后翻了个空心筋斗,落地时余势不停,持续滑开丈余远,两条手臂自肘下封了层薄薄冰壳,指掌泛着青紫,显是被极厉害的寒劲所伤。
方骸血止步之处,差不多就是方才张冲盘坐的地方,两相当于换了个位置。
青年置身空旷的广场中央,在猎猎的山风吹拂之下,巫士良能看得更清楚:原来那些“白雾”是自方骸血身上冒出,或许是热气一类,离体之后被寒冷的空气所凝,瞧着便像是滚滚而出的烟柱……就算试图合理解释,“白雾”的量也实在太多了。
而方骸血满面胀红,露出袖管的臂肌亦是殷赤如血,青筋
凸,巫士良甚至感觉连瞳仁都是红的,呲出犬牙的兴奋模样不像落居下风,仿佛服了药似,整个
都狂躁起来。
“……第二招!”竟是方骸血叫喊出声。
轰然一响,巨灵神也似的张冲踏碎檐阶,挺直背脊的老道较方才更高大也更魁悟,袒露的胸膛肌
贲起,像是忽然变得强壮起来,压迫感何止增加一倍?
他长长吸了一气,肩臂应声鼓胀,褴褛的灰袍“啪!”自背心处迸开,
履踩
青砖,裂纹却持续四散,发出清晰可闻的劈啪声。定睛一瞧,原来是青石地以他为中心,结出成片的冰壳,那似欲降雪的骤降气温,自是《雪花神掌》运功的前兆。
巫士良这才发现不对:方家小子初放对时,连师父一记劈空掌都接不住,观其呕血之多,怕是伤着脏腑,岂能在落尘中与师父打得有来有往,这会儿还要祭出绝招来收拾?
临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师父,露出前所未见的凝重之色,佝躯微晃,三丈的距离不够他两个飞步,高大的灰衣道倏至青年身前,双掌浑无花巧,当胸击出!
这速度快得出乎方骸血的预料,连忙出掌相抵,足跟尚未立稳,已被重掌推得向后倒退。张冲倍力加催,仿佛要将他碾碎于对面墙底,双足错,推得青年不住倒退;方骸血身上的浓烟滚滚而出,整个
几乎被裹
一团白雾里,老道
一路长驱,蓦地势
一顿,反震之力几乎令他喉
骤甜,呕出鲜血,暗忖:
“我终使这孽畜伏法。”不由得百感集。他与旧友因隙反目,如今又将杀其亲、绝其后,仇越结越
,实非他所愿,然而却看不到消解的可能。
正欲撤掌,惊觉对手十指扣紧,白烟散去,赫见离院墙尚有两丈之遥,不是方骸血被他碾
死于墙顶,而是青年立稳脚跟,扛住了自己的全力轰击。
岂……岂有此理!这如何可能?除非——
“这‘随风化境’神功,你从何处得来?”张冲终于失去一贯的冷静,眦目欲裂:“凭你这般品,神僧岂能……不可能!不可能……绝无可……”嘶哑的嗓音忽然中绝,一串绵密的喀喇轻响迸出,老
全身爬满冰霜,双眼
凸,就这么直挺挺站着,维持双臂推出的姿势断了气。
方骸血“啪”的一声折下他两条手臂,就着指隙间将灰袍老道的十指碾碎,嫌恶地甩脱,整个过程中不见半滴浆溅出,甩落的血
碎块全成了冰渣。
“这是第三招,老狗。可惜你没撑过。”
巫士良瞠目结舌。
那是雪花神掌的至高境界“凝琼遍雪”,他亲眼见过师父以此招除掉一名极厉害的对,只有他知道此事,便在那个当儿,巫士良萌生出偷盗宝典、叛出师门的念
——有此神功,莫说称霸武林称雄北域,宰制渔阳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但师父就只拿结怨报仇而已,守着“斗雪道迹”的旧匾,一任门庭
败,弟子们穷如叫化,也丝毫不在意。
阜山四病?梅花林?“凝酒成冰醉杀”?我呸!四十年前的风光提来做甚,现在还有
知道这些老黄历么?要不练成武艺,称雄江湖,要不就滚回老家种田!
巫士良回过神,见尸上灰袍片片解裂,掀落一地,想起《虎凌霜经》还在老
处,万不幸他贴身收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顾不得“凝琼遍雪”取命后,寒劲仍能持续一刻有余,忙不迭地上前搜尸,回
大叫:“士魁、士炳快来帮忙!经书……莫教本门宝典与他陪葬!没有……不在这……怪了,老鬼把东西藏——”
他最后的记忆就停在这里。
第廿二折 损则有孚 素丝易污
据师弟“蛇钩蜈剑”王士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