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依旧坐在床沿,在他说这么一大番话时都完全没有动过的宁馥。
看着她眼睛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墙壁,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却又更像是出了神,什么也没在想。
“宁宁——”
他试着唤她,却被宁馥打断:“你的意思是,从麓城那件事开始,就是宋持风一手策划的?”
她的心跳很快,感觉血全在往大脑上涌,就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一种遥远的感觉,仿佛与自己的鼓膜隔着一层墙壁,声波在墙壁上碰撞,怎么也无法顺畅地直接传达过去。
“宁宁,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他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在策划这一切,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个。”
时慈一把抓过自己的包,拉开了顶端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到宁馥身旁轻轻放在她的手边。
“宋持风当时刚完成对那家公司的收购还没多久,宋氏的法务和背调团队还没有和他们的完成
接,再加上他们的总部在麓城而不在庆城,所以当时那个公司找的是其他的背调公司做的背景调查,我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拿到的,上面
期明明白白,宁宁,你说宋持风没看过这份背调报告,可能吗?”
宁馥看了一眼文件袋,吸一
气,拿起,打开。
她的指尖捏住了里面的文件缓缓抽出,心下一片混与浑浊,直到看见顶端委托方名字的那一刻,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泛切电子。
当时时慈中提过的那个大厂,就是泛切电子。
那天从游泳池出来,宋持风车后座上的文件夹是泛切电子。
手机维修店里随便一个都能知道宋氏收购了泛切电子。
刚才在月牙泉边他电脑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是泛切电子。
宁馥耳畔‘嗡’地一下。
就像是小时候忽然故障,陷一片雪花点的电视机,没了知觉。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心应该怎么去形容,那些复杂到难以辨析的
绪,不知道是对宋持风隐瞒与欺骗的怒更多,还是对他天衣无缝的计划与演技的惧更多。
宁馥根本无法想象,与她连夜在床榻上抵死缠绵,耳鬓厮磨呢哝语,柔
缱绻到极点的男
,竟然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可怕的事
。
窗外狂风呼啸,宁馥的脸颊涨红,额角渗出细汗,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冷,发抖。
恼怒,羞耻,无措,种种绪就如同窗外裹挟着砂砾的
风将她席卷其中。
“宁宁,你别哭,你别哭……”大男孩笔挺的脊背终于在孩红了眼的一瞬间软了下来,他俯下身握住她的手,无比珍惜
怜地往自己脸上贴:“我知道错了,宁宁,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和爸妈说清楚了,我这这辈子非你不娶,现在我也从家里搬出来了,我开始独立了,真的,宁宁!”
在这段时间,时慈除了调查宋持风的所作所为,就只剩下对这段感的反省。
他终于意识到除去宋持风从中作梗之外,真正把宁馥在往外推的,其实是自己。
当他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之后,自己都难以理解当时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父母的想法影响,变成他曾经眼中迂腐又不齿的模样。
“宁宁,我好蠢,我知道我自己之前有多蠢,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是蠢,但是我发誓我这一辈子也不会骗你,不会瞒你——”
只是迟来的道歉与,就像是吃饱了之后再端上来的满汉全席。
已经被其他东西填满的胃,哪怕面对再美味的食物,也已只剩下无能为力。
时慈手里握着曾经恨不能无时无刻都与之相扣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但当他意识到她的挣扎,她在一点一点将手往外抽离的时候,便难以避免地再一次陷了一种恐慌。
“宁宁……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
道我有问题,我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蠢到家的想法,宁宁你了解我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不是真的那么想的,我只是……”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也好像在一点点地跟着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大脑一片空白,曾经熟稔的套话变得陌生,开始卡壳,就像是演出遭遇失败的小丑,却显得比演出成功还要更滑稽百倍。
“抱歉,时慈。”
宁馥收回手,冷漠地别开脸去的同时,第一颗眼泪滚落眼眶。
“能让我一个静一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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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塌陷
沙尘对于敦煌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这一次的沙尘并不严重,不到两个小时,外面就恢复了平静。
只是外面平静之后,宁馥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个坐在房间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
酒店房间没有挂钟之类的东西,只床摆了个电子钟,外面风声一停,静得就像是一个能将一切吸
吞噬的黑
。
她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立刻给宋持风打电话,向他本质问清楚的念
,只不断在心里向自己强调:
明天再说。
睡一觉再说。
毕竟上一次川城的教训尚且历历在目。
在绪最激烈的时候去质问,完全没有理
与思考,就像是一条发了疯的狗,看似在思考,实际上注意力完全散开,不由自主。
为了自己,也为了宋持风,至少等平静下来再去问他。
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要怎么问,问什么。
她这么想着,从床上起身进了浴室,囫囵地洗了个澡和脸之后出来,躺上床才发现她确实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就现在这个状况,别说睡觉,就连忍住思绪,不去胡思想都很困难。
宁馥一个蜷缩在床上,想着那些问题,不知不觉便想到两
一起度过的时光,浑身发抖的同时再一次红了眼眶。
那个背调报告上的时间,就在去年时慈去麓城前后。
就像是时慈所说的,宋持风作为泛切电子的新掌舵,不可能没有看过那份报告,否则他大可以在川城就清晰而笃定地告诉她,他没做过,而不用像那样利用转移视线的手法,只为迅速把这一篇揭过去。
她之前只见过宋持风的柔,
温和,心细如尘,却从未想过他的另一面。
也没想过在另一面里有这么多她想都没有想过的高明手段,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措辞,间隔,好像都在他掌握之中。
他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棋手,步步为营,由浅,盘算着他们的反应,盘算着整个局中每一步的推进。
他把自己完全隐藏在一层一层的计谋之下。
她又怎么能相信,现在他这一层,是真的真心,而不是另外一层伪装呢。
只是宁馥不懂,她不懂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够值得让他伪装下去的东西。
可她的恐惧也正是来源于这种未知,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明白宋持风的谋略,从而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现在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想些什么,甚至开始觉得两之前度过的那些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