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夜
时针嗒嗒地走向零点,明禧一直像一个雕塑一样坐着。
外面很安静,除了风声和海声听不见任何声音。
小茶几上的香薰蜡烛像被撕扯嚎叫的幽灵,在夜中跃动鬼舞,没有声音也吵闹得厉害。
突然,一声闷响划天际,银色的箭矢猝然刺
穹顶,无数焰火仿佛挣脱了无形牢笼,呼啸着飞升,硕大的金菊在夜空中轰然怒放,花瓣舒展,每一片都燃烧着流动的光。
水面之上倒映出绚烂,光影沉浮于黑影之间,仿若星辰坠海,在花的褶皱间扭曲,
漾,明灭。
明禧看着盛大的烟火,想起自己来兴城之前奔赴疗养院的那个晚上,她捧着蛋糕,对着空的病房,吹熄蜡烛的同时,窗外,也有这么一场盛大的烟火。
她那时是怎么说的?
明禧低下,抚摸耳垂上的黑色耳钉。
“明禧,你自由了!”
“阿路,恭喜你,你终于……自由了!”
那时的孩和现在的
孩迭为重影,最终慢慢融合成一个清晰的身影。垂着
,坐在床脚,双腿合并,牛
一般的肌肤汇聚成她的手臂,安静地
迭在膝
。
她像一株铃兰垂首,静静地等待着……
宗路单手兜,身材笔挺,看着漫天的烟火,他此刻没有伪装,断眉处的伤疤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显眼。
他的焦点涣散又凝聚,对于身后那沉重的喘息声充耳不闻。
耳机里传来罗文的声音,说是况都已经得到控制。他终于转过身,看着椅子上佝偻着的苍老身影,一言不发地坐下。
“为什么?”锦叔重重地咳嗽两声,看着宗路的目光中并没有怨恨,他自然地擦掉嘴角溢出的黑血,用眼神示意:“给安哥倒杯酒。”
“83版的麦卡伦25,我特意带上船的。”宗路一脸平淡地打开瓶塞,往杯子里加冰块,倒酒。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做了千万遍一样。
锦叔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欣慰。
“我也想问为什么,在你和安姐杀了我阿妈的时候。”宗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烈酒,
果和太妃糖的气息瞬间充斥
腔,然后是微妙的橙皮和香料感,像寒冬里裹上的温热羊绒毯,甜润的味道伴随蜂蜜喝熟李子,还有雪莉桶的坚果和橡木味。
看到他拱鼻子的小动作,锦叔想笑,但嘴里又涌出一滩黑血,将西装浸染得黑乎乎一片。
“安哥也不知道,等我下去后,问问你阿妈吧。”老用摧枯拉朽的嗓音说完最后一句话,
一歪,瞳孔就彻底失了焦距。
宗路死死盯着酒杯,直到最后一个气泡在体里炸开消失殆尽,他才幡然回神,蹲到老
身边,替他阖上了未瞑目的眼睛。
“我阿妈应该不想见你了,安哥。”
宗路走了出去,看向被罗文按在地上不断挣扎,嘴里还在骂着脏话的叶祖泰,吩咐道:“把他关进去,谁都不准放出来,既然是他杀的,就由他来看着尸体吧。”
罗文动作利索,一气呵成地将叶祖泰扔进房间,关门,上锁。
他将钥匙抛至空中又接住,用难得的沉重语气对宗路说道:“安姐那边到时候怎么待?”
宗路的声音不带一丝感:“叶祖泰会给她一个
待的,毕竟,是心
好不是吗?”
“那我派盯着,不过……明禧那个未婚夫那边……”
提到明禧,宗路的表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有自己的想法,按她的意见来就好,别让那男的伤了她就行。”
宗路的身影一半隐于黑暗,像游走在影里的黑豹。
余光有一道急促的黑影闪过,如果不细看,只会以为是一只乌鸦飞过。
他放低声音:“罗文,叶祖泰的毒药,是谁给他送上船的。”
罗文一脸懵,“不是他自己带的吗?”
“他原先没打算对锦叔动手,怎么可能带着毒药上船,更何况上船之前都有严格的安检,他没办法通过的。”
“那……是你带的?”罗文睁着澄澈的双眼问道。
宗路:“……”
“我收到消息,潘帕手底下那两兄妹可能也上船了。”宗路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将目光投向刚刚黑影消失的方向。
“不对吧,潘帕现在不是在忙着跟缅甸打仗,怎么可能放手底下的得力将来这。”
“把找出来,叶祖泰这边把
看好,在皮卡带
过来之前,不能让锦叔已死的消息传出去。”
“这我明白,但是……”罗文面露难色,“要想把找出来免不了大张旗鼓,而且还有明禧那位……我可听说他在兴城那几天还会见了那位刚升任的三星中将。”
“他居然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宗路蹙了眉,眼珠一动,赫然抬
叫道:“糟了!”
“怎么?怎么?有埋伏吗?”罗文惊慌地将手按在放枪的位置,左右扫视,微恐有突然
出现。
宗路语气凝重:“这片海域,正是那位林中将的辖区。”
57.令作呕
“滴塔滴塔——”时针指向2点和3点的中间位置,秒针的动静在偌大的房间里恍若雷鸣。
常叙陷在纹感细腻的皮质座椅中,翘着二郎腿,指间夹着燃烧的雪茄,居高临下地望着被绑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的明禧。
“我有时候真的很喜欢你的眼神。”常叙突然轻笑出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年纪也不大,偏偏那个眼神比我见过的多数都要成熟。嗯,有种
若观火的睿智。”
“你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恶心。”明禧将目光从守在门的两名军
身上收回,正好对上常叙宛若白蛆一般的眼神。
常叙将手搭在膝,一惯的目中无
。“说实话,我对别
家里的内斗真的不感兴趣,不耽误我的生意,我陪你们做做戏也没什么,但是明禧,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想的,居然想把手上这么好的一条线拱手送
,他就算被咖喱泡坏了脑子也不至于做出这么蠢的事吧?”
“你才蠢,既蠢又坏,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天就想着怎么害?”明禧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眼神化作刀子直接在常叙身上三刀六个
。
“n,yu r rn。明禧,他手上握着这么好的一条线,居然这么多年只拿来走走机器零件,这不叫蠢叫什么。清白,这东西有什么重要的,掌握了话语权,谁敢说你不清白,老佛爷当年可是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了,骂名,都死了谁在乎那些?这些肮脏血统的东西,还想着站起来做
吗?”
明禧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大清亡了多少年了你不知道吗,现在不会还做着什么贵族梦吧,你也太可笑了。”
“我当然不会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所以我们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常叙掸走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走到鱼缸前,低俯视鱼缸里快活游走的金鱼,笑意不明。
明禧看见他的动作,立即收敛了表,过往的回忆重现在眼前。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如同马力开到最大的赛车,轰隆隆的声音好似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