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终是卸下戒备。
眼下,只有吃饱饭,攒足力气,才能去抗争。
她扶着哥哥向桌子挪去,脚下忽然踩到一截硬物,硌得生疼。她低看去,是神棍占卜用的竹签。
她拾起来。
是……下下签。
攥着竹签的手不由得加重力道。
咔嚓!
一声清晰脆响传来,那根象征厄运的竹签,竟被她硬生生地折断在手中!
倘若神棍真有窥探天机、预测祸福的本事,怎会连她的儿身都看不穿?
什么富贵命格,什么厄运签文……不过是虚无缥缈,愚弄心的把戏!
她只信自己。
饱餐过后,一种久违的、近乎眩晕的满足感包裹她全身,今夜或许会做个好梦,哪怕当下处境仍然艰难。
一切安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哥哥注意到她小臂上的淤青,眉紧蹙,“这里是不是很疼?”
不过是指甲大小的淤青,不痛不痒,她浑然不觉。
哥哥极其轻柔地拉过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上药,“还有哪里碰到了?”
与神棍搏斗时,他始终护着她,像坚实的墙。
她摇摇,视线不由自主地游移,从哥哥那只专注为她上药的手落到他枯瘦的背脊上。
那块烂衣布已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板结着
涸的暗褐色血迹。烛火映照下,层层迭迭的血迹似在悄然流动,缓缓洇开一片新红。
他似感知不到疼痛,仍细心地为她涂药,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的伤。
可明明……他才是最疼的。
她一把夺过药瓶,“哥,你转过去。”
斩钉截铁的声音不容抗拒。
他怔了下,“我自己……”
“伤在后背,你自己怎么上药?”她打断他的话,语气强硬,不由分说地转到他身后,开始去剥那件被血痂粘住的衣。
如今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他若有事,少了取暖的依靠,她的子只会更加艰辛,也更为难熬。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也是……母亲和阿婆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她不想他有事。
她的手覆在他肩上时,手背被他倏地握住。
“我自己解开。”他轻声道。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稚童,苦痛赋予他过早的成熟
。第一次在子面前
露身体,总归是要注意分寸的。
哪怕,她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妹妹。
她不再勉强,拿来剪刀辅助他。
他的皮肤很白,生来便是如此,纵然晒雨淋,也没有变糙,似上等宣纸。当铺展在她眼前时,那些纵横
错的血痕尤为刺眼,有些是旧痂,有些是方才搏斗留下的新伤,皮
翻卷,红肿着、渗着血丝。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之处。
她轻轻一触,指尖下的皮肤因疼痛而瞬间紧绷,连带着她的指尖也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下。
与碎的瓷器无异。
她打开那瓶金疮药,屏住呼吸,将药轻轻地抖落在那些狰狞的伤
上。
昏黄光线中,瘦削的身体止不住地颤,却听不到一声疼痛呻吟。活在神牵鬼制的影里,隐忍已成为他的本能,克制已成为他的习惯。他死死咬着唇,面色格外苍白,任由汗水打湿鬓边垂发。
幸好,没有伤及要害。
上完药,她松了气,脑海不由得闪过神棍拿刀刺过来的一幕。
“哥哥……”她的声音很轻,似梦呓呢喃,“倘若神棍真的刺瞎了你的眼睛呢?”
如果神棍没有在一发之际诡异地停住,此刻的他,恐怕永远陷无边的黑暗里,甚至,连
命都留不住。
他艰难地披上衣,默默掩住
露的上半身,随即转过身,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
如果没有她支撑着他的灵魂,他早就死了。
他抬手,指腹轻轻拂去残留在她脸颊的灰痕,眼眸流转的温柔水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闪烁。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样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挚的笃定,“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她心不可遏制地一颤,不由得环上他的腰身,紧紧抱住,那坚硬而又柔软的胸膛,容她安心喘息,是世间最温柔的存在。
他怔了片刻,伸出手臂,缓缓地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拥住。
在这片狭窄而又宽阔的方寸之地,源于血脉最处的暖流悄然涌动,驱散所有的疼痛。
寒夜寂静,烛火摇曳,映在墙壁上的影相依相伴,似融为一体,在无声的抚慰里熬过漫漫长夜。
第三十二章 底气
那夜过后,神棍仿佛换了副心肠。
桌上有了吃食,他必会分给兄妹俩,让两填饱肚子,还
天荒地寻来村里裁缝,给兄妹俩缝制厚实的棉衣。他甚至开始传授功夫,哥哥筋骨
强韧,身形敏捷,便教他擒拿护身之术;而她眼力奇准,臂力远超常,则教她
猎之术。
有村民看得稀奇,凑近了揶揄:“不怕这两个小煞星反咬你吗?”
神棍笑了,眼中闪过光:“他们的功夫是我教的,他们的路数,我闭着眼都能拆解。想反咬我,痴心妄想!”
他心里门儿清:急了两个小畜牲,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连命都不顾了!倘若因此有了闪失,那他这后半辈子的指望不就泡汤了?倒不如以退为进,把他们的爪牙磨得再利些又如何?反正牢牢捏在他手里,没准两个小畜牲还会因此对他感恩戴德,认他当爹!
可兄妹俩不是任由他控的牲畜,她生不出一丝感恩,心底的憎恶与仇恨,反而与
俱增。
神棍愈发沉迷修仙问道之事,常将自己关在屋内,神神叨叨地掐诀念咒,还曾取走兄妹俩的指尖血滴在罗盘上,苦心钻研两的富贵命格究竟在哪一天应验,却始终一无所获,连粮食也耗光了。
正值寒冬腊月,大雪封山,神棍无法进城招摇撞骗,便趁夜色指使兄妹偷走村民家中的东西,藏到他指定的地点。待村民焦急寻找时,他才慢悠悠站出来,假作神仙附体引路,帮村民找回失物,以此骗取村民回报给“神仙”的贡品——几袋米面,还有些腊腌菜。
这法子不能常用,多了难免起疑。这些贡品足以熬过寒冬,神棍便继续闭关钻研,可兄妹俩正长身体,压根吃不饱,又回到了挨饿的境地。
连饭都吃不上,她更加不信靠这虚无缥缈的算命便能寻求富贵。
为了生存,兄妹俩冒险去山林狩猎,神棍传授的功夫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林间积雪厚重,一凶猛的野猪正拱食树根。哥哥握紧手中的刀,压低声音:“我引开它,你找机会。”
“好,你小心点。”
她悄悄攀上一旁的树,匿伏在积雪的树上,拈弓搭箭,眼神满是冰冷的专注。
与此同时,哥哥发出呼喝,激怒了野猪,獠牙森然外露。它低吼一声,转朝着哥哥凶猛撞去。
哥哥利用树木周旋,敏捷地避开野猪的攻击,将神棍教的搏斗防身的技巧发挥到极致,刀刃在野猪的身上留下好几道血痕。野猪怒,庞大的身躯猛地加速,竟将哥哥狠狠扑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