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的时间,等待着它们从北方的天地线上走近到我们身前。它们从一些锯齿形
状的轮廓,渐渐的变成一群漫游的爬虫,变成一片像是撒开了首饰木盒还有动物
玩偶那样的杂货市场,后来几乎是突然之间,我们周围就布满了各种动物,拖带
车斗的水牛和黄牛,大象和马,草地上到处竖立着像房屋支柱那样粗大的象腿,
还有那些巨兽挥来挥去的长鼻子。而更多的是人。易的城市里有好几种不同的人,
有官员,士兵,工匠和奴隶,除了男人之外,他们中间还有很多的女人。
大象和马们在湖边饮水,士兵解开束带擦汗。最后我们看到一座四层楼高的
宫殿平稳地行驶过来,一向什么也不在乎的帕南早就已经双膝跪地,就连我们所
带的藏獒都不敢嗥叫,它们趴伏在草丛中低声呜咽。
这些在平地野草上行走的楼房是使用人力拖拽的。在这些安装有巨大车轮的
楼房之前,排列开一整片宽广漫长的赤裸女人的阵列,八个并肩排列的赤裸女人
组成了她们队伍的立面。这道沉重但是执着地朝向我们逼近过来的肉体墙壁可能
有二十五尺宽,她们的深度一眼看不到尽头。那倒不是说她们真的有成千上万的
数量,超出了我们的视线之外,而是因为在大湖平原这样完全没有起伏的地形上,
排成了队列的人们会彼此遮挡,我们只能看到赤肉滚滚,胸乳摇摆,还有她们直
视在我们脸上的,毫无感情的眼睛。
这一片起伏动荡,由人体组而成的生物群落像一层潮水一样漫卷过草地,
她们一直这样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挺进到距离我的身体只有五尺的地方,才井然有
序地分裂开去,她们所保持的态度,几乎是一种河流绕过礁石般的漠视和轻蔑。
但是我接着就意识到了那是她们训练有素的表现。
当这个漫长的女人队列分成两股,从我的两侧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可以非常
清晰的观察到她们每一个人。从开始直到结束,她们所有人保持了第一个瞬间给
予我们的震撼。没有一个人身着哪怕半点衣饰,她们每一个人都像出生那天一样
精赤条条,一丝不挂。她们当然也没有穿鞋,但是她们的脚踝上都系带着铁链。
这个人肉阵列的八人横队是由四人一组的两支队伍组成,她们也就是这样才能够
分成左右,把我夹持在中间。每一个四人小组的成员都是被一支碗口粗细的木柱
连接在一起,那支粗木棍棒横向搁置在她们四个人的背部,比双肩的水平线略微
低一些的地方,每一个女人都被结实的皮绳环绕过两边肩膀,并且通过腋下与她
们身后的木柱捆扎在一起。显然那是一个人附身向前以后,最能发挥出牵引力量
的两个支点。在那条木柱正中向后牵引出直径惊人的巨大缆绳,这根缆绳经过每
一个四人小组,在她们背负的横梁上绕圈打结,充满张力地通向遥远的楼车。我
想如果有一只鹰从天上飞过,它往下看到的这一整支队伍会非常的像一条巨大的
蜈蚣,每两组分成左右的赤身女人就像是它的一对步足。分成左右的两个四人集
团各自向后牵引出一条系缆,几个赤裸女人的畜力,经由木柱和绳的挽具聚
焦于楼车前缘一点。在她们鬓发纷乱,俯首含胸的身形之后,那座装饰有卧佛,
屋檐,风铃,以及尖塔的华丽宫殿穿过湖滨雨季的弥漫雾气,正在像一场海市蜃
楼一样显现出来。
巴国国王的第五个女儿易在整个半岛上享有战士的声誉,她总在事涉国运的
关键战争中出任军事领袖,并且迄今为止都取得了胜利。五年前正是易带领的军
队扑灭了娜兰的暴乱,虽然巴并没有与大周发生直接对抗,但那毕竟是已经被周
朝所兼并的异国领土,再加上巴与娜兰的传统渊源和长期争霸的历史,易的胜利
被认为是巴国正在得到神灵眷顾的一个明显的迹象,易的声誉如日中天。虽然按
照一个中国人的历史观点来考虑,王室非长的嫡子获得了太高的名望并不一定是
好事。不过人类世界是千变万化的,没有人能在事先做出确定的判断。
我们以后知道,那一年的整个旱季中易一直在大湖北岸持建造王家祭祀的
塔林。对于这个到处是草地和湖水的国家,甚至连建筑材料都是稀缺的资源,采
石场会在里之外的长山山坡上,公的大型木车有几种不同的形式,除了她自
己居住的宫殿以外,其它那些的用途其实是在平原上运送石块。巴国的京城也在
大湖的北方上游,易和她的建筑队伍本来应该返首都那个方向,不过她在那
一年遇到了与我们同样的问题,在发现程被湖水阻断以后她们掉头向南。巴国
的南方是海,大湖出海口的旁边有一座叫做蚌的城市,它是巴国最重要的对外贸
易港口,往返大食和中国的商船会在那里靠泊,蚌也因此变得富裕繁华。
北方泛滥的湖水如影随形,易准备去蚌度过今年的雨季。她在那天弄清楚了
我们是谁,以及我们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以后,邀请我们和她的队伍一起前往南
方海滨。我们可以从蚌设法搭乘顺路的货船返娜兰或者中国去。
和帕南家的船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易的车现在是闲置的。当天晚上易的奴
隶帮助我们装车,只要一辆城车就已经足够。在那座能够运送万斤石材的宽阔的
车厢里,我们大半年的猎获只是占到了一小半的空间。拖拽这些货车的奴隶们性
别混杂,男多女少。不过正如我们第一次面对易的王宫所见到的那样,公座驾
所使用的纤奴全都是女性。在一场比较正式的觐见行动中,我们需要沿着两列壁
立的裸女走廊,行进可能有一尺的距离,才能走到那座高耸的宫殿正面,占据
了两层楼面的大门以下。骑坐在战象上的王室卫兵从队列外侧的高处向下注视,
而赤裸的女奴们笔直站立着迎接我们,但在客人经过身侧时驯顺整齐地屈膝下跪。
那是两道迎向我们又俯伏沉落的人肉波浪。
在跟随易的王城一起行进的第三天晚上,公表达了接见我们这些远方来客
的愿望。与易率领的这座城市,还有她的楼车前华丽铺张的御奴形制相比,我们
在四层的王宫楼顶见到的公易几乎像是一个平民女孩。大湖平原是一个非常炎
热的地方,巴族的女人们从来不穿上衣,即使王室也是一样。易只围有一条普通
的麻布短裙,赤足,她给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套上了许多繁杂零碎的环圈珠链,看
上去都是些邻居小妹会喜欢的廉价装饰,不过确实有一个例外。易的脖颈上用皮
绳系挂着一块鸽蛋大小,晶莹赤红的石头,那很可能真的是一件稀世珍宝。在公
浅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