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笑话。只听桂花阴里,
呜呜咽咽,袅袅悠悠,又发出一缕笛音来,果真比先越发凄凉。大家都寂然而坐。
夜静月明,且笛声悲怨,贾母年老带酒之人,听此声音,不免有触于心,禁不住
堕下泪来。
众人彼此都不禁有凄凉寂寞之意,半日,方知贾母伤感,才忙转身陪笑,发
语解释。又命暖酒且住了笛。尤氏笑道:「我也就学一个笑话,说与老太太解解
闷。」
贾母勉强笑道:「这样更好,快说来我听。」
尤氏乃说道:「一家子养了四个儿子:大儿子只一个眼睛,二儿子只一个耳
朵,三儿子只一个鼻子眼,四儿子倒都齐全,偏又是个哑叭。」正说到这里,只
见贾母已朦胧双眼,似有睡去之态。尤氏方住了,忙和王夫人轻轻的请醒。
贾母睁眼笑道:「我不困,白闭闭眼养神。你们只管说,我听着呢。」
王夫人等笑道:「夜已四更了,风露也大,请老太太安歇罢。明日再赏十六,
也不辜负这月色。」
贾母道:「那里就四更了?」
王夫人笑道:「实已四更,他们姊妹们熬不过,都去睡了。」
贾母听说,细看了一看,果然都散了,只有探春在此。贾母笑道:「也罢。
你们也熬不惯,况且弱的弱,病的病,去了倒省心。只是三丫头可怜见的,
尚还等着。你也去罢,我们散了。」说着,便起身,吃了一口清茶,便有预备下
的竹椅小轿,便围着斗篷坐上,两个婆子搭起,众人围随出园去了。不在话下。
原来黛玉和湘云二人并未去睡觉。只因黛玉见贾府中许多人赏月,贾母犹叹
人少,不似当年热闹。又提宝钗姊妹家去母女兄自去赏月等语,不觉对景感怀,
自去俯栏垂泪。宝玉又仍在北郡王府中逗留不得,探春又因近日家事着恼,无
暇游玩。虽有迎春探春二人,偏又素日不大甚。所以只剩了湘云一人宽慰他,
湘云也知道黛玉是中秋佳节思乡所致,因说:「你是个明白人,何必作此形像自
苦。我也和你一样父母早亡,我就不似你这样心窄。何况你又多病,还不自己保
养。可恨宝姐姐,姊妹天天说亲道热,早已说今年中秋要大家一处赏月,必要起
,大家联句,到今日便弃了咱们,自己赏月去了。也散了,诗也不作了。
倒是他们父子叔侄纵横起来。你可知宋太祖说的好『卧榻之侧,岂许他人酣
睡。
』他们不作,咱们两个竟联起句来,明日羞他们一羞。」
黛玉见他这般劝慰,不肯负他的豪兴,因笑道:「你看这里这等人声嘈杂,
有何诗兴。」
湘云笑道:「这山上赏月虽好,终不及近水赏月更妙。你知道这山坡底下就
是池沿,山坳里近水一个所在就是凹晶馆。可知当日盖这园子时就有学问,这山
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就叫作凹晶。这凸凹二字,历来用的人最少。
如今直用作轩馆之名,更觉新鲜,不落窠臼。可知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
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设此处。 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这里
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只是这两个字俗念作『洼』『拱』二音,
便说俗了,不大见用,只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说『古砚微凹聚墨多』,还
有人批他俗,岂不可笑。」
林黛玉道:「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如江淹《青苔赋》,东方
朔《神异经》,以至《画记》上云张僧繇画一乘寺的故事,不可胜举。是今人不
知,误作俗字用了。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因那年试宝玉,因他
拟了几处,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这是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
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进去与大姐姐瞧了。
他又带出来,命给舅舅瞧过。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日该
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如今就往
凹晶馆去看看。」
说着,二人便同下了山坡。只一转弯,就是池沿,沿上一带竹栏相接,直通
着那边藕香榭的路径。因这几间就在此山怀抱之中,乃凸碧山庄之退居,因洼而
近水,故颜其额曰「凹晶溪馆」。
因此处房宇不多,且又矮小,故只有两个老婆子上夜。今日打听得凸碧山庄
的人应差,与他们无干,这两个老婆子关了月饼果品并犒赏的酒食来,二人吃得
既醉且饱,早已息灯睡了。
黛玉湘云见息了灯,湘云笑道:「倒是他们睡了好。咱们就在这卷棚底下近
水赏月如何?」二人遂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
月,上下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之内。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
人神清气净。
湘云笑道:「怎得这会子坐上船吃酒倒好。这要是我家里这样,我就立刻坐
船了。」
黛玉笑道:「正是古人常说的好,『事若求全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
偏要坐船起来。 」 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可知那些老人家说的
不错。说贫穷之家自为富贵之家事事趁心,告诉他说竟不能遂心,他们不肯信的。
必得亲历其境,他方知觉了。就如咱们两个,虽父母不在,然却也忝在富贵之乡,
只你我竟有许多不遂心的事。」
黛玉便想到湘云方过了门便丧夫,年轻守寡,却不知将来要往何方,只怕再
说恐湘云伤怀,忙笑道:「不但你我不能趁心,就连老太太,太太以至宝玉探丫
头等人,无论事大事小,有理无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况你我旅
居客寄之人哉!」
湘云听说,也怕黛玉又伤感起来,忙道:「休说这些闲话,咱们且联诗。」
正说间,只听笛韵悠扬起来。黛玉笑道:「今日老太太,太太高兴了,这笛
子吹的有趣, 到是助咱们的兴趣了。咱两个都爱五言,就还是五言排律罢。」
湘云刚想说,这笛子倒不如我吹洞箫来得委婉些,又想起昨日和给宝玉吹箫
的情形,忙道:「限何韵?」
黛玉笑道:「咱们数这个栏杆的直棍,这头到那头为止。他是第几根就用第
几韵。若十六根,便是『一先』起。这可新鲜?」
湘云笑道「这倒别致。」于是二人起身,便从头数至尽头,止得十三根。湘
云道:「偏又是十三元了。这韵少,作排律只怕牵强不能押韵呢。少不得你先起
一句罢了。」
黛玉笑道:「倒要试试咱们谁强谁弱,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