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習慣了,反
正你們看得到又吃不著。
我家裡的親戚大部份都在鄉下,所以以前一直都是去陪爺爺奶奶過年的,
但今年因為馨兒父母的到來,我們決定就兩家人一起過。人雖不多,卻很溫馨熱
鬧,母親忙活了一天包的餃子,讓國外來的伊娃阿姨可是吃得讚不絕口。
窗外的鞭炮聲隆隆響著,天空不時綻放著美麗的煙花,街道上彌漫著孩子們
開心的笑聲。我們兩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看春晚、聊天,人間最大的幸福莫
過如此。
大家正聊得開心,溫叔叔卻突然對我說道:「小偉,好久沒家了,都不知
道變成了什麼樣子,陪我出去走走?」
說實話我是不想去的,家裡有吃有喝又熱鬧,外面可是寒風凌冽啊,放著溫
暖的窩不待著,出去幹啥?但畢竟這可是未來岳父的請求,我哪有推辭之理。馨
兒也吵著要去,可溫叔叔卻斷然絕了。
臨走的時候,我從他和伊娃阿姨的眼睛裡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神色,看來我
們出去不是走走這麼簡單。
厚重的羽絨服讓我們走得很是緩慢,本來熱鬧的街道,卻因為溫叔叔一臉的
愁容而讓我頓感冷清。他先是很客套的跟我聊著附近街道的變化,但他明顯心不
在焉。
終於,在走到一處休息椅時,他停下腳步,坐在凳子上,切入了正題:「小
偉,你這次考了第一名,我可是比你老爸還開心啊,看你這麼努力,我以後也能
放心的把馨兒交給你了。」
溫叔叔的話讓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難道是要說些談婚論嫁的事了?我趕緊
對著他謙虛了一番,並再次保證會好好對馨兒。
溫叔叔似乎沒太在意我說的話,而是依然走在自己的思路中:「我們這次離
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了。我那邊的生意,實在是不太順利。」說著,溫
叔叔低下頭點上了一支煙,本該帥氣的臉龐顯得很是蒼老。
我不明所以,問道:「啊?伯父是做什麼生意的?我現在都不知道呢!」
他吐了口煙,開始述說往事:「我和你父親從部隊退伍後,一直都不是很喜
歡那些安排給我的工作,剛好那個時候聽說北方與俄羅斯之間的貿易很發達,便
約了兩個戰友,跑到那邊做起了毛皮生意。我們這些當過兵的,稍加鍛煉就比當
地的獵人還出色,我就靠著捕殺那些珍禽、把它們的皮毛賣給一山之隔的大鼻子
們為生。」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捕殺野生動物的壞人!不過轉念一想,那些
年似乎還沒人管這個事兒吧?
他接著說道:「後來國家出了保護野生動物的政策,我們也就放棄了這個行
當。不過那幾年也算是攢了些錢,於是我又拿著這些錢到俄羅斯做起了酒水進出
口的生意,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馨兒的母親,成了家。想想那幾年生活真是
幸福啊!我賺了不少錢,又有一個雖然文化背景不同但非常賢惠能幹的妻子,還
有一個乖巧的小女兒,真是享盡了福。不過俗話說得好,人生無常,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我在後來犯了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溫叔叔臉上本來還是滿臉的自豪與幸福,說到這裡,他換上了悲傷與懊悔:
「那個時候年紀輕,手裡又有點錢,膽子大得什麼都敢幹,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
人傻錢多。當時有個叫朱建軍的戰友,說是在國內看了幾個煤礦,如果大家集資
買下來,絕對能成為超級富翁。我那會兒想都沒想啊,就把全部家當都給了他去
搞投資,礦是弄下來了,可才沒挖幾個月,煤就沒了,全剩些石頭。
我們說要把集資剩下的錢討來,可他不甘心,又僱了些礦工沒日沒夜的在
那倒騰,結果操作失誤,引爆炸藥的時候把一行十多個礦工全都給埋了。到這時
他也放棄了,捲著我們幾個投資人剩下的錢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我酒水生意的夥
伴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加上我一心想著挖煤放鬆了對這邊生意的管理,從那以後
我徹底破產了,還背上了可能這輩子也還不清的債。」
這下我才知道為什麼馨兒那麼小就被寄養到我家,看來是討債的給了溫叔叔
不少壓力和威脅。沒想到他以前也是個土豪啊,不過他現在應該比我們這個普普
通通的家庭還慘,因為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我也不得不暗自慶幸,如果他現在還
那麼有錢,馨兒或許就不屬於我了。
我裝作很懂事的說道:「伯父,你別擔心,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和智慧一定能
把錢賺來。」
溫叔叔搖了搖頭,並沒有接我的話,而是從口袋裡翻出了一張看起來保管得
很仔細的銀行卡,遞給我說道:「小偉,雖然我欠了很多債,但我還是給馨兒存
下了不少,這張卡裡的錢雖然不多,但足夠她大學的學費以及找到工作前的所有
開銷了。從前我一直忙於工作沒時間陪馨兒,到了現在,我總不能什麼都沒給她
留下吧!這張卡你好好拿著,先別告訴馨兒。」
溫叔叔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但那深深的傷感已經彌漫了我。我有些不解的問
道:「伯父,你怎麼不直接給馨兒呢?而且還不讓我告訴她?」
溫叔叔轉過了臉,還是不願答我的問題,自顧自的說著:「小偉,馨兒這
個孩子好可憐,從小父母都沒時間陪她,所以她在國外的私生活可能有些混亂。
你千萬不要怪她,這都是我們做父母的錯,其實她很單純很善良,沒有什麼壞念
頭。」
溫叔叔明顯是在給我打預防針,怕我知道了馨兒在國外的那些事情會生氣,
不過我早就已經知道了馨兒的過去,而且已經不是很介意了。我答道:「放心吧
伯父,不管馨兒以前是什麼樣,我都無所謂,因為我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溫叔叔從悲傷的表情裡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說道:「聽你這麼說,我就放
心了,你真的長大了。我們這一次來,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我和你伯母要到一
個很遠的地方去,你一定要答應我照顧好馨兒」
溫叔叔的語氣透著深深的絕望和淒涼,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麼叫最
後一次來?什麼叫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記得前幾天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
說是一對富豪夫妻因為破產而相擁自殺,他該不會也起了輕生的念頭吧?想起他
前面交待我的話,我愈發覺得像,趕緊說道:「伯父,你們是要到哪裡去啊?不
俄羅斯了嗎?」
他蒼涼的望著天空綻放的煙花,說道:「我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但那
裡一定很自由,不必像現在這樣背負太多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