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随意赏了刘财家的一块碎银,又嘱咐她不许告诉别人见过自己,刘财家
的捏着银子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我晓得的。
碧荷悄悄地转素心堂,却没进院。一路上,她早就打定意,要偷偷的看
看李子涵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事。她想的简单,当面对质可以抵赖,背地里不
防人说的一定是真的!可是,白云坞守卫森严,怎么能不惹人注意的进去呢?
院墙上忽的窜出一个黑影,喵呜一声,跳到碧荷脚边,正是锦团。
碧荷见到它,顿时有了注意,抱起猫儿,拎着耳朵悄悄嘱咐。锦团碧眼闪烁,
喵呜喵呜,狡黠顽慧,似是觉得这个游戏非常有趣,长尾一摆,几个纵身消失在
屋脊上。
李子涵既决定杀了宇文澈,就不在犹疑,亲自随柳非烟去查看动手之地,此
时并不在府里。
碧荷仗着地形熟,惊险的溜进白云坞。来到竹海轩,还是给当值的侍从察觉,
锦团在屋脊喵呜几声,碧荷俏生生的笑应是素心堂的人,来找猫的,也就含混过
去,给她悄悄的隐到书房外。
当日李子涵与明月春情嬉戏的书房,却没有了那时的甜蜜艳旖。同样的布置,
不同的人,肃杀冷凝之气透壁而出。
许是慢慢的转着铁胆,良久沉声道,「你太
??
大胆了,也太心急了!你纵然是
帝师,敢背着少做这样的事,眼下大事未成或许无妨,若到了那一日,小心死
无葬身之地!」
裴衍礼的须髯这半年已然全白,面色却丝毫看不出煎熬,若无其事道,「若
真有光复河山那一日,纵五马分尸,裴某也含笑受之!」
许是心里感慨他心智之坚忍,不觉叹道:「裴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人物,
载清誉全不在乎!」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裴衍礼挥挥手,皱眉肃道,「别说那些没用
的!我们等了那么多年,眼看东风要起,我如何能不急!」
许是眼前一亮,裴衍礼祖父乃是明德朝钦天监监正,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
制定历法。裴家星鉴之术,独步天下,裴衍礼既然如此说,必有所获。
裴衍礼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五气经天化五运图,给他简单解释。
「明年是太乙天符之年,金运临酉,上与天符,下与岁会。阳明燥金司天,
少阴君火在泉,中见少商金运,岁金不及。运的初之运为太角,二之运为少征,
三之运为太宫,四之运为少商,终之运为太羽。客运的初之运少商,二之运为太
羽,三之运为少角,四之运为太征,终之运为少宫。故此,阳专其令,必致炎暑
盛行;燥极而泽,癸水反扑必猛。金火德,必是先旱后涝,旱则赤地千里,潦
则漂没民居。」
许是心头一凛,好像已经看到炼狱惨景,草木枯黄,涧泉断流,焦土腾烟,
稼禾绝收,姓们哭嚎未止,滔滔洪水又至,汪肆浩渺,毁田裂房,泥沙沉赤子,
浊流送魂终,老少流离失所,哀鸿处处悲声……
到时春粮颗粒无收,秋粮又误农时,若是朝廷赈济不力,饿红了眼的人什么
都做得出来……想到此处,他按下心中的不忍,开始认真的想,若这一切真如所
料,可以怎么挪移手脚,可以怎么借势使力!
裴衍礼拿起一封天璇阁密报,递给许是。
(叶尔羌汗国去岁暴雪,冻死牛羊无数,白山派和卓被逐,叶尔羌汗王隐有
犯边之意。)
「这是?唔,西北军情!」许是略一过目,顿时有数,西北情形复杂,不仅
叶尔羌蠢蠢欲动,还有个心思不明的忠顺王。少与他们虚与委蛇,既用着他们,
又防着他们。
裴衍礼推开窗,望向星空。
「隐元公请看,太白守奎,焰焰有光,荧惑有芒,逆行向西,可知王室不洁,
以至涝出东南,兵起西北,近臣谋上,民有饥馁!」
裴衍礼越说越急,声带金石之音。
「明年,天下一定会大乱!」
许是霍的拍膝而起,乱的好,越乱越好,乱了才能火中取栗,乱了才能拨乱
反正。咱们不怕乱,怕的就是一个稳字,这世道要是再安生下去,就要给宇文家
尽收人心坐稳天下了。
「希望就在眼前,所以少的身份一定不能被朝廷发现!」裴衍礼斩钉截铁。
许是点点头,面露憾色:「可惜少夫人那般人品才貌了!红颜薄命,天不假
年,也是无可奈何!」
他沉默一会,须臾又沉声道,「谢辟疆是个人物,听说他甚是宠爱少夫人。
少夫人若没了,与谢家便只有再徐图修好了!」
裴衍礼一哂,「谢辟疆再厉害,谢家还有个老祖宗谢炳呢!谢炳曾受封为名
教鸿儒,只要少举事亮明身份,他定会支持正统以求光复衣冠。端看谢家现在
还压着子不许应试,便可见一斑。」
许是重新转起铁胆,叹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家国天下,也只能如
此了!到时谢家嫡支无女还有旁支可求,都是一个谢,想来他们也能知吾诚意!」
「正是如此!只是眼下少怕是想不通,所以,我才命非烟暗中行事!什么
人?」裴衍礼忽冲窗外厉声喝问!
檐下黑影闪过,喵呜一声,肥硕的狸猫踩住树桠,头望了望窗子里的人,
碧眼幽幽,似含怨怒,看了几眼后,蹬着树枝窜到了院外。
裴衍礼看见是猫,不由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伸手欲关上窗扇,鼻端忽的嗅到
一丝幽香,凛若寒梅。白云坞并无梅树,这香气?
裴衍礼转出书房,来到院外,竹影里的近侍忙近前听吩咐。
「方才可有什么异动没有?」
「先生,并无异常!」团脸的小厮摇摇头,忽的想起什么,有点犹豫的说
道,「半个时辰前,碧荷姑娘来找少夫人的猫,那猫常来这边抓鸟,少爷命咱们
不许管它!」
裴衍礼点头身,走到门口,顿觉不妥,碧荷,那不是少夫人贴身大丫鬟的
名字么,那姑娘自己早晨恍惚看见,是随少夫人到庙里去了。她,什么时候来
的?
「双福!」裴衍礼急忙唤出密卫,「赶紧带人去,一定要拿下那丫鬟,悄
声些,别惊动别人!」
碧荷屏住气息逃出竹海轩,她不敢去想自己听到的话,那些话太紧要也太可
怕了,不管那些事代表什么意思,都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该听到的。
为今之计
◢?||?
,只有一个字,逃!
逃的越快越好,逃的越远越好!
她顺着来路飞掠,好在已近三更,各处院落径路都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