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无所获。
了家吃晚饭的时候,海纳又成为全家的热门话题。文景怪怨父母不该把春玲来的消息瞒着她。文景的父母说他(她)们一直在暗暗地帮她留心。每逢路过赵福贵家的小巷时,都要停留一小会儿,仔细瞧瞧那小巷里有无小女娃儿蹦出来。她(他)们领着海容看红火时,还吩咐海容认真瞅瞅观众圈子里有没有妹妹。奇怪得很,不仅没有发现小海纳,就连赵福贵老两口儿也不见。难道说他(她)们为了藏娃儿,连红火也不看了?
∓ldquo;弄不好我得与赵春树交涉!我有权见我亲手抚养过的女儿!文景说。这天晚上她吃得很少。长久以来一直被压抑和隐忍的思女情怀、骨肉亲情又复苏了。文景的思想和行动完全被相见的欲望降伏了。
∓ldquo;你先忍一忍。正月十五元宵节的那天,不会不出来。文景的娘说。
于是,文景度日如年地等待着这一天。
正月十五元宵节,风轻日丽,万人空巷。吴庄村的男女老少都衣着簇新,蚁群似地拥到十字街口了。激越的锣鼓声响起后,先是高跷踩场子。随着∓ldquo;咚咚嘁呛嘁,咚儿咚儿嘁呛嘁的锣鼓声点子,那场子越来越大;围观的人在一片嘻笑声中往后退。接着是旱船飘了进去,狮子滚了进去。由于吴庄村这年的红火规模大、花样儿多,村西的赵庄、村东的李庄也赶来不少凑热闹的观众。这样吴庄村十字街口的盛况就可以用摩肩擦踵、人山人海来形容了。为了不出意外,吴顺子事先就用门盖了井口。所以捷足先登者早早儿就占领了井栏、井架。十字街口的几户人家的屋顶上、墙头上也坐满了人。
文景一家人出发得并不迟。她的父亲陆富堂还为外孙女儿扛了个方凳子。但是,等他(她)们扶老携幼来到了十字街时,有利地形早被年轻力壮者占领了。黑压压的人流一拥一拥地根本容不下一只安稳的凳子。小海容站在凳子上摇摇欲坠,又被大人挡住了视线,急得直哭。陆富堂这时就叹口气道:∓ldquo;假若你舅舅在世就好了,能把你举到肩上。唉文景怕听她爹的伤感,忙朝维持秩序的吴顺子招了招手。在吴顺子、冀二虎、三货等人的帮助下,她(他)们一家四口才穿过红火场子进入临街的一家。坐在这家的屋顶向下俯瞰,这才看清红火场子的全貌。
果然,春玲、红梅花和过去几位宣传队的男队员都踩了高跷。与过去不同的是提倡跳语录歌舞的春玲如今扮了潘金莲。军绿短衣裤变成了粉红的长戏装。脖子里带了珍珠项链,头上也插金戴银。耳坠子与额前的银凤钗上垂下的吊珠儿相呼应,丢儿丢儿地晃动。红梅花扮了王婆子。头发拢到了后脑勺,堆成个姥姥髻。额头上画了个火罐印儿,嘴角还点了黑色的∓ldquo;吃喝痣儿。一手执团扇,一手拿个烟锅子,很是滑稽。好出洋相的吴天保穿的是∓ldquo;白蛇传中许仙的服装,却自称是西门庆。只见他目光色迷迷地只朝那潘金莲身上瞟。那潘金莲貌似正经,却不断嫣然一笑,暗送秋波。春玲没有生育,身段儿仍如少女般灵活和柔软。再加上这几年在世俗风尘中的磨练,凤视蛇行,袅娜多姿,只把那妖、只把那媚发挥得淋漓尽致。那王婆子也眉来眼去,弓了腰身甩着两臂,不停地在潘金莲和西门庆之间穿梭。观众接二连三地为她(他)们鼓掌喝彩,目光只盯着这三个角色。连屋顶上的人也不停地叫好,说春玲真神妖,她怎么比年轻时候还迷人。说红梅花真逗,比年轻时更放得开了。啧啧连声地称赞。这使文景莫名地自卑自厌。一个人一辈子永远是你自己,这是何等地单调和乏味啊!
可是,她的目光却还是在人群中。人群中没有赵福贵,也没有她过去的婆婆,更没有小海纳。长红的爹娘却突然间闯进了她的眼帘,勾紧了她的视线。他爹正从老婆婆怀中接过他(她)们的孙女儿,揽在自己怀中。那孙女儿额前的一撮白发染成了红色,就象戴了一朵红绒花。与黑黑的头发、白白的小脸盘相映衬,煞是喜人。爷爷一边笑一边指着高跷腿子上的王婆子(红梅花)逗娃娃。一会儿又见那女娃儿用小手朝乐队中比划。那爷爷便急速穿过红火场地,踮了脚跟将娃儿放到了长红肩上。长红耸了耸肩膀,让女儿稳稳地骑在自己的脖颈上。低了头继续吹琴。那女娃儿的目光只朝着王婆子(妈妈)笑。小手儿却娇憨地一会儿抓扯着爸爸的头发,一会儿揪着爸爸的耳朵。弄得长红的头脸长一阵儿、扁一阵儿不断地变形。
这和谐的一幕唤醒了文景的痴梦。她猛然醒悟,她与长红的恋情其实是水中月、镜中花。因为他(她)俩都是讲道德重责任的极平常极本色的平凡姓。比起那些冷峻的伟人,他(她)们有太多的情感;比起那些为所欲为的放纵者,他(她)们又有太多的理智!这就铸就了他(她)们的不幸。
正月十五闹元宵,
狮子滚来船灯飘。
传统节目折子戏,
秧歌扭的是打樱桃。
十一届三中全会好,
土地下放搞承包。
打下的粮食吃不了,
举国上下乐陶陶。
一会儿,踩高跷的出了场外,把场地让给了扭秧歌的。秧歌队里一对男女青年便表起了快。然而,不少观众的目光却仍在追随出了场子的赵春玲和红梅花。只见臂戴红箍的吴顺子领着吴庄大队的服务人员从小学校扛来几张课桌,让踩高跷的演员们坐下来休息。有的演员便褪下彩裤松解捆木腿子的麻绳。几个小孩儿便好奇地围拢来观看。那肉腿和木腿竟然是用麻绳来衔接,使娃娃们大为吃惊。
支书吴长方也出现在服务行列里。他一改过去那端文佯武的架势,那条完整的右臂上也戴了维持秩序的红箍。脸上洋溢着谦和的∓ldquo;为您服务,不断给演员们倒水。他手中的水杯递到春玲面前时,两人的目光频频相啄,恰如小说中西门庆和潘金莲得手后的喜悦一般。晾得春玲身边的∓ldquo;王婆子下不了台。红梅花一生气就解下木腿子,跳下课桌,隐没在观众圈儿里了。
吴长方正和春玲告诉什么,文景渴望看到的小海纳出现了!是的!尽管文景所在的屋顶离海纳距离遥远,但她确认毫无差错。那个又瘦又小的女娃儿就是她的小海纳!可是,娃儿为什么衣衫褴褛,小手儿被牵在一个陌生的汉子手里?只见那汉子把娃娃推到春玲面前,摊了双手,和春玲理论什么。春玲杏眼圆睁,朝那汉子呸了一口,用跷腿子顶住了娃儿的胸口。海纳惊恐地后退几步,又被那汉子推了前去。又瘦又弱的娃儿经不住他(她)们来地推搡,踉跄几步就跌坐到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时,那两个男女的吵嚷声也越来越大,围观者便也越来越多。
文景安顿好爹娘和海容,急忙从屋顶上下来,穿过人群,穿过红火场子,海纳海纳地一条声儿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