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公子你可真是好兴致。”
“现下当然没了。瞧瞧我如今的德性,要是我娘看见,能活活气出尿来。不
能叫你倾心,我用强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你这会儿的样子也……也实在是有碍
观瞻,我这还有兴致的话,为什么不去抓只母猴子对付。”武烈大步过来,往火
堆边一坐,笑道,“这狐狸挺肥,你吃不完。”
“吃不完我可以带着。”雍素锦撕下一块微焦的肉,丢进嘴里,“我在山里
从不做东请客。”
“小气。”武烈也不再讨,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只死鸟,挖泥裹上,连
毛一起丢进了火堆。
雍素锦从不轻易信人,即便武烈表现的怎么无害,她依旧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随时可以像射箭一样纵身离开。
“我原本的未来嫂子,是你什么人?”看着泥巴团被烤硬,武烈忽而问道。
“不知道你在说谁。”雍素锦哼了一声,将之前破出来的下水杂碎拨拉两下,
找出狐狸尿泡,丢到那团泥旁边。
炭火一烧,一股令人恶心的骚味顿时扑鼻而来。
武烈捏着鼻子咳嗽两声,急忙用剑鞘把那玩意挑走,皱眉道:“你来杀我,
不就是因为我去了唐门,对玉若嫣不利么?你和她非亲非故,豁命做这个,图什
么?”
“我是奉命行事。”雍素锦娇笑一声,挑眉道,“小公子你不问江湖事,不
知道我血钗已经卖给如意楼为奴了么?如意楼的少楼主看上了江湖四绝色榜上有
名的大美人,我一个跑腿儿的,还能不赴汤蹈火么?”
“你这谎撒得可不如你的人漂亮。”武烈摇了摇头,“你和玉若嫣,一定是
亲戚。”
“何以见得?”
“你杀气满溢对我出手的时候,眉眼之间和玉若嫣发狠时几乎一模一样……
这话整个王府能说的人都不多。”武烈颇为得意道,“因为这么些年,以触怒玉
若嫣为乐的,也就我一个。”
“人有相似,我只当你是夸我好看。”雍素锦冷笑一声,“别的什么也说明
不了。”
“玉若嫣的腰后有蝴蝶。”武烈拨拉出泥团,一剑鞘敲开,懒得处理羽毛,
直接撕去外皮,啃了一口鸟肉,“府里知道的人不多,我算一个。那本来是个不
知道哪里的变态给家奴烙的印子,我爹见捡来的女娃醒来后失忆,不愿意触及她
伤心事,就改了名字叫玉若嫣,带回家里后,还请人将她的那块烙印刺成了一只
好看的蝴蝶。”
他咧开嘴,笑出了牙,“我还听说,玉若嫣刚救起来昏迷不醒那阵子,满口
喊得都是妹妹。嘶,你说她会不会有个妹妹,没逃出来,好久之后才脱身,最后
仗着不逊色姐姐的天赋,成了个有名的女煞星啊?”
“满嘴胡话,与我何干。”雍素锦放下狐狸肉,在树皮上擦了擦掌心的油。
武烈叼着烤鸟往后一窜,远远躲开,拔剑横胸,才换拿鞘的手抓住烤鸟,腾
出嘴巴,道:“别这就急着灭口啊,你动手,就说明你心虚!心虚就说明我猜对
了。”
雍素锦看他堂堂一个王府公子,竟露出几分耍赖撒泼的样子,一时间啼笑皆
非,后退两步,道:“我有何可心虚的,你在这里吃你的,我要走了。你既然不
为杀我,就不要再追。你功夫是比我好些,可也好不出太多,深山老林你不会比
我更熟,再来,小心你的狗命。”
“我就想看看你后腰上有没有一样的印子。”武烈将拔出的长剑缓缓平指,
微笑道,“你给我看一眼,不管有没有,之后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再追。
这种鬼地方,我可是再也不想来了。”
雍素锦呵呵一笑,抬脚踩在旁边树上,抽下头上另一根黑铁发簪,一身杀气
汹涌四溢,脸上却是眼波荡漾,娇滴滴道:“哟,还说你没了兴致,结果却要看
人家的腰。那好,你来啊。”
“傻怕楞,愣怕横,横怕不要命。”武烈摇摇头,退入树后,“你头一夜偷
袭我的时候,都没此刻这般杀气重。我不必再看了。我已知道答案。”
“那你就得死!”雍素锦一声娇喝,手中断钗一扬打出,脚下踢起,红热炭
火如锻铁一般四处飞溅,劈面兜向武烈。
武烈知道厉害,暗叫一声不好,丢开烤鸟向后急退,长剑一圈,内力化作剑
气,荡开直射喉头的断钗,同时后纵而出,避过还在燃烧的炭火。
此间林地阴湿,腐叶烂泥蓄着不少潮气,倒是不必担心引发山火。
而且,武烈心里清清楚楚,对面那个杀意毕现的女人,远比山火可怕得多。
“好汉不吃眼前亏,雍姑娘,少陪了。”武烈朗声笑道,十三个字的功夫,
掌中宝剑倒接了雍素锦一十七招。
幸好山幽林密,铁心逃跑,腾挪身法又足够灵巧的话,武功即便略逊一筹也
不至于难以脱身。
更何况本来更强的就是武烈。
雍素锦胸中怒火正盛,眼见武烈东躲西藏,自己虽然跟不丢,却也拿不住他,
越追越是心急如焚,到最后猛然一怔,担心上当,顿足不前,再想出手,武烈已
经去得远了。
她牙关越咬越紧,越咬越紧,终于发泄般大吼出来:“我没姐姐!谁说我有
姐姐的!我没有——!”
随着这声怒吼,雍素锦手臂狂舞,掌中那柄如意楼特地为她打造的黑铁簪将
身旁一颗老树划得皮开汁溅。
这无用的发泄足足持续了一刻,雍素锦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跟着,她向后倒下,躺在了柔软的腐泥之中,缓缓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仿佛已经睡着的她,却轻轻唱起了歌。
那似乎是一首童谣,没什么调,也谈不上好听。
“姐姐的头上戴着花,妹妹的 小手往上抓,姐姐姐姐给我吧,妹妹也想变美
呀。姐姐摘了头上的花,妹妹变成了俏娃娃,山边的花呀千万朵,姐姐妹妹戴不
下……”
“公子,此曲如何?”唐远书满脸堆笑,端坐下首,脸上神情浑不似平时主
持唐门事务的模样。
南宫星坐在距离厅门最近的地方,望着那两个身穿轻纱怀抱琵琶等待打赏的
歌妓,暗暗叹了口气。
镇南王府的公子们,终究还是早早到了。
三位公子,恰好分别进驻三座山头。
此刻在唐门门主身边坐着的,那满面倦容身体病弱的俊秀青年,便是镇南王
次子,武平。
他虽名叫武平,表字荡寇,却没承袭了父亲的勇武强壮,与家中四弟一样,
最出名的,就是走到哪儿都需要谨慎伺候着的病弱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