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所带来的暴利,让我的父亲一下子成为了广东老家的风云人物。
我还记得我和他呆在广东老家时。
父亲常常会带我住在湛江海边的一套公寓里,白天的时候无所事事,带我四
处游玩,却总是会在半夜时出门去,当时的我还不知道父亲去干什么。
后来长大了母亲才告诉我,父亲半夜出去是去收从香港走私过来的货物。
这些货物基本上都是一些家电之类的,一台彩电在香港卖两千块,这么一转
手在大陆能卖到六千块。
父亲当时梳着油亮的大背头,总是穿着一身西装,开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
来往于广州各大酒店之间,手里的大哥大总是响个不停。
电话那头总是这个张局,那个李总的。
往日物理教师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油嘴滑舌,满身铜臭的商
人。
母亲从头到尾都不曾支持过父亲下海经商的决定,所以母亲并没有跟随
着父亲来到广东,而是继续留在了重庆做她的英语老师。
长期的两地分居,父亲和母亲之间总是聚少离多。
通的电话也越来越少,两个人的争执却越来越多。
灯红酒绿的生活之中,父亲渐渐开始变了。
他不再像以往一样朴素沉稳,从内而外的开始变得浮夸急躁。
他总是一身酒气,夜不归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放学到家的我往往看到的就只是桌面上的钱和一张字条。
到后来就只有钱了。
我越来越想念母亲,当初刚刚跟着父亲来到广东的新鲜感早已不复存在。
终于在一个父亲又是没有家的雨夜。
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电话也成为了父亲和母亲之间彻
底分裂的最后一根稻草。
母亲知道了我情况之后,在电话里与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亲是在阳台接的电话,虽然与我的房间隔着两个房间,但是我还是清楚的
听到了父亲说出的那句话:离就离吧。
当时父亲的语气我听不出半点悲伤,彷佛这就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
。
一个星期之后,我和父亲到了重庆。
到了那个曾经温馨的家,我又见到了熟悉的母亲。
我扑倒母亲的怀里,感受着母亲白衬衫上熟悉的味道。
母亲抱着我,看着父亲,一言不发。
我扭头看了看父亲,父亲眼里闪过了一丝犹豫,但稍纵即逝。
父亲送我到重庆的第二天就广东了,父亲和母亲并没有办理离婚手续,
但我知道这段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从那以后,我开始跟着母亲生活,我从广东转了重庆,到母亲任教的中学
附小就读。
父亲的身影从这里开始,越来越模煳.离开了父亲之后,我的生活也开
始变得正常了起来。
每天跟着母亲一起去上学,母亲下班之后就过来接我,有时候她工作比较忙
我就在她的办公室等她。
与父亲由内而外的改变不同,母亲还是跟以前一样。
马尾辫,鹅蛋脸,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
一如既往的白衬衫,黑色齐膝褶裙。
母亲不喜欢穿高跟鞋,她说磨得脚疼。
所以她总是穿一双白色的平底布鞋。
每天准时七点半带着我骑车去学校。
母亲做事情总是有条不紊,无论是家里的东西还是办公室里的桌面,都是整
整齐齐的。
而我却总是丢三拉四,没少被母亲数落。
98年底,还有几个个星期就快到春节了,我和母亲到了厦门老家。
外公知道我来了,非常开心,变着花样的给我做各种好吃的。
外公家里里海边不远,我常常会在晚饭之后和母亲一起到海边去散步。
我在母亲的前面跑着,时不时追下海边的小螃蟹,时不时捡起脚下的贝壳。
而母亲却总是很少说话,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沙滩上。
带着一点腥味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而她却只是木然的望着遥远的海平面
,就好像她心中所有的问题,大海都有答桉。
外公一直都没有在我面前提到父亲的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才偶然听到外公和母亲在客厅的对话
。
外公一直在咒骂着父亲的不负责任以及忘恩负义,说他是个抛弃妻子的混蛋
。
而母亲的答却总是:「我早就知道他就是这种人。」
原本我和母亲打算是在厦门老家过年的,却在几天后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一通
电话而打乱。
母亲接通电话之后,静静地听了几分钟,只说了一句:好,我明天就过去
。
我问要去哪里,她只是笑着说:「不去哪,只是你爸爸找妈妈>有点事」
第二天,母亲就坐上了前往广东的火车。
我留在外公家,外公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公司被查封了。
香港归之后,大陆对香港的商品进出大陆开始规范化。
父亲的货物屡屡被海关查获,从前称兄道的什么张局李处的电话,此时却
总是打不通,更有些已经直接变成了空号。
父亲也因为涉嫌走私,已经被公安批捕。
而母亲前往广东,则是应父亲的请求,企图为父亲疏通关系。
而这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父亲最终还是锒铛入狱,判刑八年。
在父亲入狱之前,我和母亲去见了父亲最后一面。
曾经无限风光的石总,山哥,如今木然的坐在接见房里。
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父亲看着我,再看看母亲。
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父亲当时的哭声,我不知道他是幡然醒悟,还是心感愧疚
,但我能感觉得他哭声中的痛苦。
母亲却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22年,我升入母亲所在的初中。
或许是母亲太希望我成才,所以我被安排到了母亲的班。
母亲这几年变得开朗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少言寡语,有空的时候还会带
上我一起去郊外去写生。
尽管我并不会画画。
但是在课堂上,母亲却还是比较严肃的。
很少会开玩笑。
同时也是在这个班级。
我认识了阿波。
阿波这小子家里挺有钱的,他父亲在广东有个成衣厂,母亲好像是个全职太
太,每天的工作就是买菜做饭,打麻将。
阿波这小子全名叫黎波。
长得尖嘴猴腮的,人不高挺瘦,戴着一副无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