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是应当的,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应份的,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别再狃于习俗、拘于成见,苛刻自己,听我一句话吧!”杜若双膝一屈,面对堂屋跪在地上,禁止不住的辛酸、经受不住的委曲滔滔不绝地冲击着他的胸膛,使他忍不住悲痛万分地号啕大哭起来。
这时风来了,呼啸的山风带着遮山盖野的阴霾席地而来,满天乌云翻卷,寒流滚滚,天霍地扯起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四野。
“要下雨了,杜师傅,快进屋吧!”老人感慨不已地抹一把婆娑的泪眼,饱经沧桑的脸上充满了悲苦的神情,想要劝他起身又怕他不肯听劝的两难情绪纠结在眉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地掩面哀泣。
“三牛哥,快进屋吧,要下雨了!”桑晨慌急慌忙地将放在院子里的提包都搬到屋门口,又慌里慌张地取下挂在屋檐下的蓑衣披在杜若的身上,然后就手慌脚忙地来拉杜若,在几次拉扯不动又不甘心束手后,再也无法平抑心中的悲愤,不禁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这时山巅轰隆一声巨响,无数道闪电贴着屋脊霍闪,滂沱的大雨从高空倾泻而下,霎时山遮了,水蔽了,万千世界就在一片雨幕之中。
杜若一动不动地跪在雨地里,浑身像落汤鸡似的淋得透湿,风刮起地上的落叶湿漉漉地粘在脸上,他浑然不知;雨溅起沟里的粪土臭烘烘地喷在身上,他懵然不觉。一时间恨不得让雷劈死了自己,好使他无牵无扯地离开这个悲惨世界;又恨不能让水淹了自己,好使他无思无虑地远离这个丑恶尘寰。老人心急火燎地推开门,一溜小跑地取出雨伞。桑晨悲恸莫名地大喊一声,“红莲姐,我也跟你跪下了!”就一手强力撑伞,一手撑地跪在杜若的身边。
“爸爸,爸爸!”屋内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吱喽一声打开了。若愚连奔带跑地冲出房,哇哇哭泣地双手扶着门框,磨过门槛,就风冒雨往杜若的身前奔去。
杜若大喜过望,像是一下子从苦海中被超度出来,瞬时登上欢乐的峰,眼中所有的泪水须臾流尽,脸上所有的悲伤转瞬消失,不觉旋风似的抢身抱起若愚,一阵巨大的喜悦之情与一阵巨大的身心交瘁使他仓促间稳不住身体,脚下一滑,一个蹲儿,竟然双手紧紧地抱着若愚,一起往泥泞的地上摔去。
老人喜出望外地抹着眼睛,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桑晨喜不自禁地站起身子,用手臂擦着泪水充盈的眼角,两人簇着泥猴子似的父子俩欢天喜地地走进屋。然而红莲仍是丝毫不露宽恕之情地避而不见,心如止水的话也不说一句,好像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似的顾自在房里做着针线。
杜若万般无奈地拿起毛巾,擦干雨水,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到了这种极端艰难、极端苦痛的时刻,一切希望已经断绝,一切不幸已经发生,杜若反倒思想上有了准备,从这种凄然无助的境地里挣脱了出来,他平静地走到门边,双眼平和地望着坐在桌前埋头刺绣的红莲,语气平淡得就像没事人一般。“红莲,谢谢你让我们父子相见,谢谢你为我们老杜家保住了这条根,劳心了、劳力了,从此你就是我的恩人,是我们老杜家没齿不忘的恩君。我这就走,以后再不来打扰你,只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你跟姑妈能不能搬到县城去,免得若愚长大后也像我一样,成个任人轻贱、任人鄙视的山里人。你到县上城关镇买一块地,盖一栋楼,将蜀绣店再开起来,趁现在政策好,招商引资,将儿子的户口迁到城里。小邪皮与芬儿我去找。这样你衣食无忧,生活有着,才能将儿子培养成受人敬重、得人尊崇的城里人。这包里有30万现金,是我帮人画画儿赚得来的。求你千万听我一句话,早离开这伤心之地,拜托了,你多保重!”
杜若说完,就双手撑地,嗵嗵嗵连磕三个响头,然后抱起身前身后黏着他的若愚,一径走到仍在堂屋啪嗒啪嗒直掉眼泪的老人跟前,“姑妈,这是2万块钱,您老收下,算是不能孝敬您老一心意!”随后泪流满面地招呼起桑晨,在若愚又哭又闹的哭喊声中,在老人又气又急的劝慰声中,恍如槁木似的走出了院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