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儿啊，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呀！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了这么大，好不容易熬出了
，没想到你成了这模样啊……”
上官鲁氏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泪珠，上官金童看到娜塔莎在泪珠里跳舞，从这个泪珠跳进那个泪珠。“她在这里！”他痴痴地指着上官鲁氏脸上的泪珠说，“你别跑，娜塔莎。”
“她在哪儿？”上官鲁氏问。
“泪珠里。”上官金童说。
上官鲁氏慌忙擦掉泪水。上官金童又喊：“她跳到你眼睛里去。”
上官鲁氏终于明白了，只要能照清
影的东西，就有娜塔莎在里边。她把所有的盛水的器具都加上了盖子，把镜子埋在地里，窗玻璃上贴上黑纸，并避免让他看到眼睛。
上官金童立即从黑色中看到了娜塔莎。他已从千方百计逃避娜塔莎的阶段升级到疯狂追逐娜塔莎，娜塔莎也从无处不在的阶段退步到躲躲闪闪的阶段。
他对着幽暗的墙角喊：“娜塔莎，你听我说——”他向墙角扑去，脑袋撞在墙上。
娜塔莎钻在柜子下边的老鼠
里。他把脸贴在老鼠
，极力地想钻进去，而且他确实感到自己钻进了老鼠，在弯弯曲曲的地道里，他追逐着她，喊着：“娜塔莎，你不要跑，你为什么要跑呢？”娜塔莎从另外的钻出来，消逝了。他四处寻找着，发现娜塔莎把身子拉得像纸一样薄，紧紧地贴在墙上。他扑上去，双手抚摸着墙壁，认为是在抚摸娜塔莎的脸。娜塔莎一弯腰，从他的腋窝下溜走了。
娜塔莎钻进了灶膛，抹得满脸都是灰。他跪在灶前，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灰，他擦不掉娜塔莎的脸上的灰，却把自己的脸抹得一道道黑。
母亲万般无奈，磕下跪，终于请来了洗手多年的捉鬼大王马山。
山穿着黑袍子，披散着发，赤着脚，脚上染着红颜色，手持桃木剑，嘴里嘟嘟哝哝，不知说些什么。上官金童看到他，想起那些有关他的神奇传说，就像喝了一大酸醋，不觉
神一振，混
的脑子里闪开一条缝，娜塔莎的影子暂时避开了。山一脸紫皮，双眼
突，长相凶恶。他咽喉发炎，吭吭咳咳地吐着痰，像
拉白痢一样。他挥舞着桃木剑跳着古怪的舞蹈。跳一阵子，好像累了，便站在瓦盆旁，念动真言，往盆里
一水，然后双手握剑，搅动盆里的水。搅一阵子，盆里的水果然有些发红。然后他又跳起舞来。跳累了，又搅水。盆里的水红得像血一样了。他扔下剑，坐在地上喘气。他把上官金童拖过来，说：“你看看盆里有什么？”上官金童闻到盆里挥发出一
中药的香味。他仔细凝视着盆中平静如镜的红水。水中映出的脸让他吃了一惊。他悲哀地想到，不久前还神采奕奕的上官金童变成了一个面容枯黄、—脸皱纹的丑八怪了。“看到什么了？”山在旁边催问。娜塔莎沾满污血的脸从盆底慢慢升起来，与他的脸重叠在一起。娜塔莎脱下裙子，指着美丽的
房上流血的伤，低声骂道：“上官金童，你好狠的心啊！”“娜塔莎！”上官金童惨叫一声，便把脸浸在瓦盆里。他听到山对母亲和上官来弟说：“好了，好了，把他抬到屋里去吧！”
上官金童跳起来便与山拼命。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攻击他。他胆大包天，攻击的是一个跟魔鬼打
道的。一切为了娜塔莎。他伸出左手揪住了山下
上的花白胡子，死劲儿地往下拽着，把山的嘴拽成一个椭圆形的黑。
山腥臭的水流到他的手上。娜塔莎用手托着伤坐在山舌上，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他受到鼓舞，更加用力地往下拽着，而且把右手也附加上去。山的身体痛苦地折叠着，像中学地理课本上的狮身面像。山用木剑别别扭扭地砍着上官金童的腿。为了娜塔莎，他感觉不到腿痛；痛也不松手，为了山嘴里的娜塔莎。他想到了松手的可怕后果：娜塔莎被山咀嚼成糊状物，咽到肚子里去被消化掉了。山的肠胃多么肮脏啊！这个滥施法术害死
的恶魔！这个驱使可
的小鬼为他推磨的魔！他能剪纸成鸽倒还有几分可。他还能在一锅水里放上只纸船，然后坐着这船一夜之间到
本，第二天晚上返回来，带回一筐本产的优质柑桔送给他的岳父品尝。这也有几分可。这个法术通天的家伙，你为什么伤害娜塔莎？娜塔莎，赶快逃出来呀！他焦急地呼唤着。娜塔莎坐在山舌根上，好像聋了耳朵。他感到山的胡子越来越滑溜。
娜塔莎房上的鲜血流到山胡子上。他双手不停地倒换着。血染红了手。山扔掉桃木剑，腾出双手，揪住了上官金童的耳朵，使劲往两边拉开。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咧开了。他听到母亲和大姐的惊叫声。他死也不能放开山的胡子。
他们俩在院子里转起圈子来了。母亲和大姐也随着他们转起圈子来了。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妨碍了倒手的速度。山利用这机会一咬住了他的手背。他完全处于了劣势。他的双耳快要被山连根拔出了，他的手背被山啃到骨了。他痛苦地哀嚎了。他心中的痛苦胜过了皮
之苦。他眼前一团模糊。他绝望地想到了娜塔莎。娜塔莎被山吞了，正在被他的胃
腐蚀着。山的带刺的胃壁无
地揉搓着她。他的眼前由模糊变得像墨斗鱼的肚子一样乌黑了。
外出打酒的孙不言悠进院子。他锐利的、富有军事经验的眼睛很快便分清了敌我、看清了形势。他不慌不忙地摸出酒瓶放在西厢墙根。母亲喊：“救救金童吧！”孙不言几下子便悠到山背后，抡起手中的小板凳，双凳齐下。砍在山绷得正紧的腿肚子上。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孙不言的小板凳飞扬起来，砍中了山的双臂，上官金童的双耳得解放。孙不言的两只小板凳来了一个双雷灌耳式，拍在山的脸上。山吐出了上官金童的手。山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他拄着桃木剑，紧闭着嘴。孙不言吼一声，他就筛糠般哆嗦一阵。上官金童放声大哭，他还要往山身上扑。他想挖开山的肚子，救出娜塔莎，但他的身体被母亲和大姐死死抱住，山绕过虎踞着的孙不言，飞快地逃走了。
上官金童的神志渐渐清醒，但依然不能进食。母亲找到区长，区长马上派去买来
羊。上官金童躺在炕上，偶尔也下地闲逛。他的眼睛还是直呆呆的。
想起娜塔莎托着流血房的形象，泪水就像箭一样从他眼里
出来。他懒得说话，只是偶尔自语几句，见来了，马上就闭了嘴。
一个
霾的上午，上官金童仰面躺在炕上。刚刚为娜塔莎的伤流过泪，他感到鼻子堵塞，脑袋发昏，浓重的睡意袭来。这时候，一声令毛骨悚然的尖叫，从来弟和哑房中传来，驱散了他的睡意。他侧耳谛听着，累得耳朵嗡嗡响，也没听到别的动静。他刚要闭眼，却又传来一声尖叫，这一声比上一声拖得更长，也更加疹。他感到心跳加快，皮发紧。好奇心驱使他悄悄地爬下炕，踮着脚尖走到东间房门边，从门缝里往炕上望去。他看到，脱掉衣服后的孙不言，像一只漆黑的大蜘蛛，紧紧地箍住上官来弟细软的腰肢。他的蚂蚱一样发达的嘴，吐着白沫，一会儿咬着来弟的左，一会儿咬着来弟的右。来弟的长长的脖子搁在炕沿上，脑袋后仰着，脸像白菜帮子一样白。那两只上官金童在驴槽里见识过的丰，像两个发黄的馒，软塌塌地瘫在肋骨上。她的rǔ上流着血。她的胸膛上、胳膊上布满伤痕。原先光滑洁白的来弟，被孙不言整得像一条刮去鳞片的死鱼。她那两条长腿，一无遮掩地在炕上，像链枷一样抡打着……
上官金童呜呜地哭起来。孙不言伸手从炕上摸起酒瓶，对着门板砸过来。
上官金童飞跑着跑到院子里，捡起一块砖，砸在窗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