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都是这里的孩子,我怎么能够避免不与他们交往和玩耍呢?这似 乎很难做得到。
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便置妈妈的警告于不顾,尾随在同学们的身后,偷 偷在从围墙的缺口处溜进贫民区,与那里的孩子们弹溜溜、扇纸牌。
「哈哈,」
「嘿嘿,」
「嘻嘻,」
突然,身后传来同学们熟悉的笑闹声,我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奶奶x与众同 学们喜形于色地围拢在一处破平房的窗户前,一边专心致志地往房间里窥视着, 一边低声压气地嘻笑着。我搞不清楚奶奶x又找到了什么新乐趣,于是,我站起 身来,将沾满泥土的玻璃球揣进裤兜里,悄悄地溜进人群里。我拨开一个又一个 一眼不眨地往屋子里窥视着的同学们,渐渐地挤到了平房的玻璃窗前,我瞪着眼 睛望屋子里一瞅,哇,不瞅则已,这一瞅,登时看得我瞠目结舌。
好家伙,屋子里是一对盲人夫妇,均脱得精赤光光,正在洗澡。由于粗心大 意,忘记把窗帘拉上,结果,招致众多的学生们前来围观,大看西洋景。而屋子 里那对可笑的盲人夫妇却毫无所知,彼此之间亲亲密密地相互擦洗着,你帮我搓 搓背,我给你擦擦腰,时尔,还无所顾岂地挑逗一番,只见盲男人把手伸到盲女 人的小便处,嘻皮笑脸地抚摸着那一大片浓密的黑毛,而盲女人则嘿嘿yín笑着, 伸过手去玩弄着男人的****。
尽管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过多时,可是,我们却充耳不闻,大家都仿佛被钉子 牢牢地钉在了脏乎乎的土地上,一动也不动,如痴如醉地盯着玻璃窗。
「喂,」一个男学生气喘吁吁地翻过水泥板杖,冲着我们嚷嚷道:
「喂,你们干啥呢,上课了,你们怎么还不回教室啊,老师生气了,派我来 找你们,你们快回去上课啊!」
没有人理睬他,没有一个学生肯挪动脚步,回教室上课,都木老师派来的那 个男学生一脸不解地挤进人群,看到眼前这可笑的一幕,他也呆住了,也立刻被 牢牢地钉死住。
「喂,你们干什么吶!」
又一个男学生翻过水泥板杖,带着都木老师的重任,冲着我们喊叫道:
「怎么回事啊,你们为什么不回去上课?老师让我来找你们,大家快回去上 课吧!」
与都木老师派来的第一个男学生一样,当他挤进人群之后,也被钉住了。
「好哇,好哇,」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严厉的吼叫声,我们还没回过神来,无情的教鞭,已 经雨般地倾泄在我们的脑袋瓜上:
「不要脸的东西们,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好好的看,……」
正聚经会神地偷窥盲人洗澡的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莫名其妙, 回头一看,啊——,大事不好,都木老师来了,只见都木老师脸色紫青,秀眉倒 竖,呼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恶狠狠地向我们头上狂抽着教鞭,一边哭笑不得地 谩骂着:
「小流氓,小流氓,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看,……」
「啊——,……」
「哎呀,……」
「……」
在都木老师无情的抽打之下,我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小色鬼们一个个抱着被教 鞭打肿的小脑袋瓜,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
(十四)
正如爸爸所言,爷爷果然拖着重病纠缠、老迈虚弱的身体,迁里迢迢、气喘 吁吁地来到我家,欲接他直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孙子回归故乡。而妈妈不允许我 回归故乡的借口只有一个,但却是相当的有效,简直无懈可击:
「爹,陆陆已经上学了!」
「可是,」爷爷则心有不甘:
「他还小哇,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啊!」
「爹,早上学,对孩子是有好处的!」妈妈冷若冰霜地说道,爷爷只好无 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爷爷的身材要比爸爸矮小许多,也没有爸爸长是那么壮实。
他那枯槁的面容,泛着病态的蜡黄色,因过于干瘦,颧骨略显突出,好似一 对行将坍塌的小山丘,极不合谐地扣在刀削般的脸颊上。对于爷爷的不邀而来, 妈妈心里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欢迎,而在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诚慌诚恐的 样子。
同时,为了表示对爷爷的敬重,妈妈规规矩矩地交出财政大权,毕恭毕敬地 把爸爸还有她的工资全部如数上缴给爷爷,由爷爷来主管家里的日常开销。
爷爷读过私塾,能写出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爷爷对这份临时性的会计兼出 纳工作相当地认真,为此,还特意准备一个小本本,把每天的花销一笔不漏地记 录在上面。当妈妈和爸爸下班后,爷爷便端着小本本,一笔一笔的向妈妈和爸爸 报帐,啊,真是一个合格的家庭好会计啊!
「大孙子,」 爷爷无比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教诲着我:
「你既然上学了,就要好好地学习,把知识学到手,将来一定会有你的用武 之地的!」
爷爷珍视知识,这是有其刻骨铭心的缘由的,知识,曾经给予爷爷以第二次 生命,因此,爷爷对知识的珍视,丝毫也不亚于对生命的珍视。
「大孙子,」爷爷深有感触地讲述道:
「爷爷要是没有知识,早就死掉了,早就看不到我的大孙子啦。唉,伪满那 咱啊,为了防备老毛子,日本鬼子到处修碉堡,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工,为了拉到 劳工,日本鬼子将劳工的名额分摊到每一个村子,爷爷家的村子当然也不会例外 的。劳工名额就摊到了爷爷的身上,可是,爷爷有病啊,干不得重活。如果不出 劳工,就得出荷,爷爷家穷啊,哪有钱出荷啊!」
「出荷?」我茫然地问爷爷道:
「出荷,爷爷,什么叫出荷啊!」
「这是鬼子搞得那一套,你小,不懂,说白了,就是出钱!」爷爷继续讲述 道:
「爷爷拿不出足够的钱出荷,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大伙出劳工,我们 这些劳工被日本鬼子塞进一节大闷罐里,火车一叫唤,便钻进了无边无际的老林 子里,唉!,爱咋咋地吧,爷爷只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喽。火车不停地开啊、开 啊、开啊。半路途中,又上来几个日本鬼子,说是要在我们这些劳工里面找一个 能写会算的、有文化的人。嘿嘿,出来做劳工的,哪有几个念过书的人啊。日本 鬼子找了老半天,也没有一人劳工敢报名,最后,日本鬼子问到了我的头上,你 爷爷我就说:我还行吧,多少还会写什么!那几个日本鬼子一听,便拿过纸笔 让爷爷写几个字,试试,爷爷便顺手写上自己的姓名,日本鬼子一看,一个劲地 头:哟嘻,哟嘻!最后,火车停在一处叫做虎林的地方,日本鬼子将我叫下火 车,指派我到办公室里,当什么、什么记工员。就这样,爷爷便没有去做苦工, 饮食上也要比做苦力的劳工们好出许多,还能洗上澡。而劳工们,可就惨了,全 都住在四下漏风的地印子里!」
「地印子!」我再度打断爷爷的话:
「爷爷,什么叫地印子啊?」
「哦,就是,就是,」爷爷笔划起来:
「就是在地上挖个深坑,上面用草席一盖,就算是房子啦,劳工们白天干完 活,晚上便睡在里面,跟个地窖似的,又湿又潮,一下雨的时候,就惨了,地印 子灌得处到是脏水。而到了冬天,则更惨,地窖变成了冰窖,有好多壮劳力,做 苦工没有把他们累死,到了冬天,却被活活冻死在地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