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最近睡眠不好。”
“那你可得小心,”苏诗认真地说,“这个岁数失眠,恐怕就难好了。”
不知为什么,苏诗的劝慰尽管出自关心,也让苏曦听上去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她打量一下苏诗,发现她也瘦了一些,但由消瘦带来的几分憔悴恰到好处地使苏诗增加了忧伤,这忧伤让她看上去比从前洒脱,更有味道,把她过去一向表现在外面的美,往内心移了移。苏曦朦胧地感到,男人会比从前更容易被苏诗吸引。但她没有把这些感受都说出来,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苏曦不善于表达不清晰的感受。
“你好像也瘦了。”苏曦说完马上又加了一句,“最近怎么样?”
“我还能不瘦吗,”说完苏诗神情黯淡,“我也是睡不好觉。”
苏曦没有说话,她心里突然很难过,一股强烈的同情心在她心里产生了。
“我真是完蛋,”苏诗说得随便,“到现在还是想他,尤其到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就止不住眼泪了。”苏诗的嘴角还留着一微笑,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苏曦见此情景鼻子也酸了。
“想开。”苏曦说。
“道理我都明白。好多女人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丈夫死了,能找的也都另找了。”苏诗看一眼苏曦,“我知道我长得不丑,可我不想找了,找了又能怎么样,再也不会有人能比季峰对我更好了。我有过这么好的丈夫这一辈子也够本儿了,值了。”
苏曦听苏诗这么说非常感动,不由地想到命运,女人们常常因为嫁了不同的丈夫而有了不同的生活,同时也决定了她们对生活的态度。苏诗因为有季峰有了这样的感叹,反过来,如果一个女人没有好丈夫,没有爱情,只有成功的事业,她能觉得这一辈子值了吗?苏曦马上在心里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她更坚定了自己眼下的看法,男人或者说感情,对女人太重要了。
“你得试试做事,分散一下精力。”苏曦对苏诗说。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干什么。季峰活着的时候,总是什么都替我安排好了,我都习惯什么都不管。”
“他的公司现在谁管呐?”苏曦再一次想起焦凯的日记。
“他弟弟。”苏诗说,“有时候我想,有个好丈夫一方面是好事,一方面也不是好事。好事是你能幸福,不好的事是你丧失了自己的能力,像个孩子。不瞒你说,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季峰从来都是搂着我睡的,他要是不搂着我,我就睡不着。所以有时他出差,我要不是正赶上上班,我都跟他一起去。反正多一个人也就多车票钱。所以,你看,我怎么调节,我是跟他活在一起的,我们的生活表面是分开的,实际是粘在一起的。”
苏曦眼睛发直地看着苏诗,苏诗移开目光,接着说下去。
“现在,女儿大了,今年上高中了,我就这么过了,我不调节了,我要是想他了,我就使劲儿让自己想。人家都说,忧郁让人少活七年。我才不管呐,我只要能活到我女儿上大学,就够了。孩子一上大学就**了,经济上,她叔叔那儿都包了,反正公司是孩子她爸爸的。孩子出去了,我要是还那么想他,你说,我干吗不去找他,王必这么苦念着。”苏诗说到这儿,抬头看看苏曦,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曦没有说劝阻的话,尽管她知道礼貌上是应该马上说的。可她心里这会儿无比羡慕苏诗,她能理解,女人一旦获得了巨大的感情,她的生命就变得渺小了。
这会不会就是女人的命运,或者就是女人的本质。
“不好意思啊,光是我说话了,喝茶,凉了吧,我再给你添儿水。”苏诗起身给苏曦倒水。“哎,对了,你怎么没和焦凯一块儿来啊?”
“啊,他进修去了。”苏曦还没想好,就把谎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