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的就是大树,特别是像他这样不成材的大歪树。他认为大树一旦长直成材,就会有人来砍,不能终其天年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赋闲在家,做一个“无用”的人,或者干脆避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介于“无用”、“有用”之间,成为“混沌”。
谁受得了他这种不求上进的生活方式啊。他的媳妇郁闷地死了以后,庄子不以为意,敲着破盆给他媳妇送葬,边敲边唱,唱个不停,非常开心,别人还以为他家有喜事了呢。
南方的楚威王听说了庄子,觉得他很有些歪才,也见过世面,就派了两个大夫前来找他,请他来当官。
庄子正在卫国城外濮水上钓鱼。
楚威王派来的两个大夫来了:“我们大王想把境内国土全部委托您掌管,劳驾!劳驾!”
庄子端着渔杆,并不回顾:“从前啊,你们楚国有一只千年神龟,死了三年年了,乌龟盖儿敬奉在您的朝堂之上(算是国家吉祥物吧)。请问,老乌龟是愿意死掉当个吉祥物呢?还是曳尾于泥中,活在大自然呢?”
两大夫说:“还是曳尾于泥中,图个欢快自由啊。”
庄子说:“你们说得有道理,我将曳尾于泥中,你先bye-bye吧。”
两个大夫不放弃。”
庄子说:“你亟去!无污我。”(你们快走吧!不要来,不要侮辱我的美!我不是你的style来的,不要缠着我当官了!)
庄子拒绝做官。庄子的美,只在顺乎自然,对水草山川宇宙万物以及他自己,都很满意。他财产不多,情感却不少,鼹鼠饮河,不过满腹,他只求内心更明媚、更浓绿、更热烈。他反对一切人为,反对把仙鹤的长腿嫁接给麻雀。他不关心城市生活,不关心诸侯经济,不关心开发民智和缩短贸易逆差。他也不关心这一季人民的温饱。当然,人民也不关心他。
惠施和庄子虽然是好朋友,但并不是一家。惠施呆在大梁城里当相国的时候,积极用事。魏惠王问他:“我们前一时期桂陵大战、马陵大战、西河之战,三次大战皆败,有生力量全被歼灭,国内形势非常危险啊。”
惠施回答:“我有一个办法,是从我们名家的学说来的。现在您已经是王了,我们请齐国也称王,他一有王名,别人一定责求他的王实,发现他有名无实,诸侯必然从而攻之。齐国就没机会威胁我们了。”
“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
“就是说,我们请齐国也称王,从而激怒早已称王的楚国。如此挑拨齐楚关系,造成两国对抗,削弱齐楚对我们的威胁。”
于是,魏惠王亲自两次跑到东方大齐,找田因齐。但是魏惠王一行并没有受到当地官员和人民的友好接待。魏惠王干脆穿上丧国之服,戴着布帽子,以“马陵之战”战败者身份,把自己拘禁起来,请求朝拜齐国。田因齐还是不肯接见,不肯“求同存异,使两国关系不断取得新的发展”。
魏惠王急了,见不着面,就在外面使劲喊,一口接一口地使劲喊田因齐是大王,大王!大王!大王啊!
终于田因齐听得痒痒难耐,索性也称起王来,是为“齐威王”。在山东滕县召开大会,魏惠王和韩国领导人拥戴齐威王为王,这就是所谓的“齐魏相王”。时间是在公元前334年(商鞅死后第四年)。
这时候的天下,就有了周、魏、齐、楚、越五个王了!对此,老周天子没什么意见。
但是楚威王不乐意了。楚威王为什么不乐意呢,因为齐魏相王是对着他来的。魏称王了,齐也称王,而且在会议上故意嚷嚷“卑楚”,意思是共同抵制南方楚国。楚威王对此愤怒已极,“寝不寐,食不饱”。为了表示对齐魏相王的愤怒,楚威王次年发动“护法战争”,讨伐齐威王,亲率大军远袭齐国,在泗水之上击溃齐将申缚。魏国却躲在一边看热闹,算是出了当年马陵之战,太子死在齐国的恶气。
南边楚国、东边齐国互相敌对战斗,暂时不能构成对魏的致命威胁了,可是魏惠王的“王道”日子仍然不好过。他西边的恶邻秦国,虽然新死了商鞅,但商鞅那一套卓绝有效的“富国强兵政策”却没有死。秦国人在新任国君秦惠君领导下,内急耕织,外重战伐,咄咄逼人,不厌其烦地继续从西边攻侵魏国。
四年后,商鞅的继任者,秦国大良造“公孙衍”先生,给魏国又做了一次大外科手术。
公孙衍指挥秦兵再次践踏西河之地(陕西东部,黄河西岸),俘虏了驻兵这里的魏国西线总指挥“大将龙贾”,斩首八万,再创魏国西线主力,魏军西线主力全部覆没。龙贾所建筑的长达1200里的西线长城,成为秦人的国内旅游景。
吴起在本世纪上叶所开拓的黄河以西军事要地,如今丢失殆尽。使得秦晋大峡谷之中南北流向的滔滔黄河天堑的优势,为秦、魏共有。
次年,秦人的力量甚至跃过黄河天堑,夺取黄河以东的“河东三邑”(山西南部万荣、曲沃、河津地区,这都是当年晋国的“龙兴之地”)。从而印证了五十年前吴起在黄河泛舟时的预言:“河山之险,不足以保社稷也!”
被做完这两次手术,魏国那马蹄形的版图,就剩东边那半个蹄子了。
公孙衍是个缺乏炒作的真正牛人,他本事魏国人,为秦国大良造,“合纵连横”就是指他与张仪之间的火热较量,却被后来的媒体全部安在了苏秦头上。然而,在当时的媒体眼中,公孙衍和张仪并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公孙衍这时的死对头张仪,是原产魏国的布衣。(魏国的人才流失率真高啊,这是它改革不彻底,重用宗族高干,而流失了像吴起,孙膑,商鞅,张仪,公孙衍这样的布衣人才,变为敌国效力。)张仪的祖上比较阔气,是魏国公族第十八竿子的亲戚,但是到了他这辈儿已全不用,基本是个穷光蛋,不得不自谋出路。
张仪长大以后,做了鬼谷子的高材生,比孙膑、庞涓那一届学生晚了二十年。不过据说他缺乏自律,细处行为不端,可能爱偷同学的铅笔刀和凉在外面的衣裳。导致大家只好互相偷衣裳穿。毕业以后,他跑到楚国鬼混。
仗义每在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张仪在楚国租了个小屋子,待业,吃不起饭。好在当时有一些达官贵人喜欢养门客,张仪全靠着外出赴宴,才摆脱了在家被饿死的危险。
上柱国“昭阳”这次举行宴会(上柱国就是从前的司马,低于令尹),张仪也厕身其中。当大家吃到贼饱的时候,昭阳先生突然发现他的电脑不见了(对不起,是宝璧不见了,不是“昭阳电脑”不见了)。
下边的帮闲们都说:“没错,准是张仪。张仪贫而无行,最就爱偷别人铅笔刀,一定是他盗了相君您的宝璧。”
于是大家一起起哄,去抓张仪。张仪这次肚子吃得胀极了(照着一个礼拜的量吃的),还以为大家要做游戏呢,被带到堂子中央,按在地上以后,才知道是要挨打。张仪很后悔,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吃这么多了。
“我不想肚子朝下躺,”张仪在被痛打之前提出要求,“那样我会爆炸的!可是,翻着肚子朝上挨打,我也受不了啊!”
最后大约是选择了跪着手扶砧板,被竹板或荆条抽打了几百下,一板条下去一条痕,几百条之后基本上就体无完肤了,像一条被全身切割成小菱形块块的松鼠桂鱼,嘴也大张着,叫不出声来。
奄奄一息的张仪被抬回租住的房子里,他媳妇看见门口抬进来一个胖大海(泡过了的),惊问:“哟,怎么今天喝这么多?也比以往吃的格外胀啊?”
“什么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