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是肢体语言。呆立片刻,我大咧咧地直奔厨房,拎了提 啤酒,完了又冲卫
生间里撒了泡尿。再经 过客厅,父母房间己熄了灯,夜悄无声息。然而转到书房
时,我却拿不准该不该在电脑前坐下了,把u 盘里的毛片重温一番。身着大红泳
衣的母亲在台灯下,在相框的反光中,英气逼人,明媚如故,那白皙的脸颊,微
蹙的眉头,湿漉漉的头发,几乎要携着银滩上的海风扑面而来。我吸吸鼻子,然
后抠了罐 啤酒。
是的,到此为止,我都未打湿漉漉的状态中跑出来。长喘口气,我丢掉了手
里的烟头。接下来,对着照片,我又愣了好半晌。我犹豫着是否再开罐 啤酒,但
胃里的冰凉已在不经意地袭遍全身。正是这时,手机响了,即便隔了道墙,电吉
他的轰鸣还是嘈杂得丧心病狂。我只好 磕磕绊绊地向卧室走去。是陈瑶,问我还
没睡喔。末了,她说:「生日快乐。」我揉揉眼,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己过午夜
十二点了。
即便头再长、再窄,哪怕是个驴脸,被墓碑砸下来也会脑浆崩裂。比如我姨
父陆永平。他死时我就站在一旁,阳光明媚。不过不是在村东头的麦地里,而是
在二中操场上,你能看到主席台前的旗杆。但恍惚又像是一中的塑胶场地,是的,
开运动会般,有很 多人围观,母亲、爷爷、奶奶、陈老师、小舅妈,甚至还有王
伟超这个傻逼,张凤棠也在,还有很多剧团的人,霞姐舞着水袖唱起了戏。我这
才发现是在商业街路口,红星剧场的正门前,斑驳的红星和石刻的对联都还在,
对面平海广场上的青铜雕塑淌下巨大的黑影,小郑出现了,就站在张凤棠身后,
捏着她的屁股,陆宏峰杵一旁,面无表情。这滑稽的场景让我忍不住仰天大笑。
陆永平趴在地上,变成了个肉片子,后来连肉片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地上
的一摊血,空留一件印有中国石化的工作服,以及一副黑框眼镜。母亲就站在我
身旁,她笑了笑,风便抚起了她的长发。突然间,就在这阵风中,响起了咚咚的
鼓点,蓝色工作服也随之舞动, 挣扎着似乎要爬起。我触电般后退了两步。
父亲的关门声像骤然揭起的锅盖,使我从几近沸腾的梦中惊醒。客厅隐隐传
来奶奶的说话声。蹬开被子,我想瞥一眼桌上的电子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老
二硬邦邦的,连包皮口都有点疼。我翻个身,挠挠发痒的蛋皮,许久才喘了口气。
热。浑身酸痛。
母亲在敲门,她说大寿星可不能睡懒觉。我撩开被子,嗯了声,一到冬天供
暖总是有些过头。
「嗯啥嗯,快起来!」
我盯着天花板,没说话。
「又睡着了?快起来严林!」又是咚地一声响。
母亲的脚步声,她问「够了吧」。奶奶嗯了下,紧跟着是喝稀饭的声音,好
一阵她老说:「......好看不好吃,你爸爸还在的时候,腌的那个才叫好。」母亲
似乎笑了笑,没言语。
奶奶喝起稀饭来恍若大型猫科动物的呜咽。寄印传奇就在一声声催人入眠的
呜咽中响了起来——我睁开眼,又迅速阖上——有个四五秒吧,母亲挂断没接,
再回到座位上,她笑着说:「想吃......今年咱就自己腌点呗。」
「那可行。」奶奶说。咀嚼食物的声音如清晨的鸟叫般细碎。难说过了多久,
昏昏沉沉中,母亲没说话,应该是进了厨房,我又忍不住挠了挠蛋皮。有个半分
钟吧,奶奶突然又笑开了——我清晰地听到放下筷子的声音。「哎,凤兰啊」她
说。
「再来点儿?」母亲似是回到了客厅。
「够了够了,我是说啊——」奶奶一顿,嗓音没由来地低沉下来,「剧团里
的事儿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母亲没音。
「你也别嫌我烦,咱们女的啊,不能太操劳,老得快,还落一身病,那谁—
—老强家儿媳妇儿,在银行那个?以前跟朵花儿似的,后来当了个小官,应酬呀,
喝酒呀,才几年,你看现在,四十出头,瞅着没个五十岁?」
「属啥的?」
「属......反正比和平大不了两岁,有本事的人,都没在村里住,哎——」她
老的声音奇妙地消失了,跟着是啪啪两声响,一两秒的 静默,「......有病,坏了!
说是换,哪那么 容易?你说!」
母亲轻叹口气。
「是不是......」奶奶咕哝两声,又喝上了稀饭:「女的跟男的不一样,剧团
现在上了道,打交道了那些交给向东嘛,再说还有学校,对不,真要忙起来看你
咋整?」
母亲嗯了声,几声脚步响,椅子的蹭地声,好半会儿她笑笑说:「那我就歇
歇。」
「那可行!」奶奶也笑。片刻,一片窸窣中,她快速打了个嗝:「不用急,
呆会儿林林吃完我收拾!」
没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好一阵,厨房里响起水声,那飞溅的水珠凉丝丝的,
仿佛落在我的脸上。又是好半晌,随着水声的消失,母亲回到了客厅。但她并没
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朝我的房间走来,一步步地,越来越近,直至所有声音在
门口失去踪迹。
漫长的沉默。
我禁不住屏住呼吸,然而冷不丁地,她一把推开了房门。老实说,我惊讶得
差点打床上蹦起来——可惜只是「差点」——事实上,石化般,我僵硬地躺在床
上,没能挪动嘟怕一根手指头。老二挺着,没敢睁眼,但我能感到它在被子下迸
发出的力度和高度,它的笨拙和声嘶力竭。母亲呼吸轻巧均匀,好一会儿她才关
上门,唤了声「林林」。我迷迷糊糊地嗯了声,像嘴里慾着屎一样。
「乱七八糟的,屋里,」她在房间踱上一圈儿,随后朝我走来:「就不能好
好收拾收拾?」
我吸口气,依旧没敢睁眼。我想躲藏,身体却愈加僵硬。
母亲又唤了声「林林」,呼吸几乎喷在我的脸上。「要睡到啥时候?嗯?」
她一屁股在床沿坐了下来。是的,肉感的臀部堪堪擦过大腿,若有若无地堆砌着。
我能感到那份柔软和热量。这让我浑身火辣辣的,一时之间竟不可抑制地打了个
喷嚏。很响,仿佛连带着嘴里的屎一起喷了出来。掩饰般,我啊了一声。母亲笑
了,她挪挪屁股,在我身上来了一巴掌:「快起来!」我总算睁开了眼。母亲离
我那么近,脸上奇怪地染着 一抹红晕,像朵盛开在雪地上的梅花:她头发长了,
发丝滑过肩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