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又一次睡得东倒西歪。
要说对自己教的每个班每个学生都平等对待,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不由自主地偏爱七班。二班阴盛阳衰,美女学霸有那幺两三个,此外都是外表萌妹子的女汉子。总体上讲学霸们都没啥缺点,但感觉都有些冷漠,优等生通病吧。我一个外聘教师,孩子们成绩再好也不会给我涨工资,何况作为一个老师,最欣慰的是看到自己学生的进步,成绩本来就好的那是因为人家自己努力,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得。到了七班,立刻变成欢声笑语的集体卖蠢。
那个被我认定为学霸的男生叫于舒彦。一次他和一个男生凑在我身边问问题,我给那男生递了支笔,于舒彦就像个教书先生一般轻轻向那男生道:“你爸爸没教过你说谢谢吗?”正值课间,教室里即刻此起彼伏地“你爸爸没教过你说谢谢吗?”。
“我没教过你们说谢谢吗?”见此情景,于先生从从容容扬眉道,把用完的笔递还给我。
“谢谢。”我习惯性地说。
全班人都笑翻了。于舒彦也略显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自此之后,于舒彦在我心中清冷儒雅的形象悄然改变,这小子属于不经意间跳出来搞笑的类型,正所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常常弄的人哭笑不得。他的内热外冷和楚帅凤的阳光健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楚帅凤每天总在午休快结束时一身臭汗过来问几道小题,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后来中午陪几位少女聊天时才得知“他就是这样勾三搭四的,老师别管他”——现在的小孩,很让人费解啊……
“夏老师,您上校内网吗?”本以为可以送她们出去踏踏实实玩手游了,不料一个女生掏出手机拨弄着屏幕问,“这几个人里哪个是您啊?”
这些社交网站我从来不玩,上校内网至少是十年前的事了。“这个。”我努力辨认了一下后说,个人资料那栏很尴尬地填着“c区26中xx届”。
“老师也读二十六中啊?”那女生惊讶道。
“是……”我说。
“谢谢老师”女生微笑着收起手机,像是发现了什幺秘密一样欢快地走出去,“老师再见。”
“再见。”我赶紧打开校内网改资料,密码试了五六次才登陆成功。仅仅一个中午,我就收到了一百多条好友请求。
晚上闲得无聊,我随手拍下自己做的晚饭传到校内网上,想覆盖一下很久很久之前发的几条抱怨体育课的消息,结果发现自己高中时代仅有的几张照片被转疯了。
这些黑历史有啥好看啊?!底下居然还有一堆人点赞,铺天盖地的“好萌啊”“真可爱”“一脸受样”的评论。
喂……
第二天我假装什幺都没发生,却发现大家都聚精会地听讲,对比起先前刚讲了个人名就能倒一大片人的状态,不禁让人怪究竟发生了什幺。
“孔子的主张是仁,还有克己复礼……君臣关系的也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道。虽然有高科技的白板,我还是喜欢写板书。
“孔子认为,他所处的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周朝大概才是他所向往的。”我介绍道。有同学睡觉还磨牙……“不光是孔子,很多古人都推崇前人的思想或者生活方式。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活在当下。”我说。
“活在当下。”楚帅凤若有所思地呼应道。
讲台下又传来阵阵窃笑。
我站在操场上,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站在这里,但我现在终于觉得我不是作为在二十六中念了三年高中回来慰问学弟学妹的学长,而是作为一个给学生讲课的正经老师。
“楚帅凤!”我朝一群正在打篮球的小孩挥手。
“老师,什幺事?”楚帅凤喘着粗气跑到我跟前。
“你去抱一下历史练习册。”我说。
“好嘞。”楚帅凤说着朝打篮球的人打了个手势,随后跑开。
我正准备离去,只听得有人叫我:“夏同,过来补位!”
威的声音。
“老师……”我脱口而出。威经常和同学们一起打篮球,驰骋球场多年还未曾遇到过对手,不过因为身高略矮,加上他穿着帽衫和运动裤,很少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他。
我不想扫兴,撸起袖子加入。我不是运动型的,高中午休时从来都是一个人在位子上写作业或者看笔记。大学时虽然学会了打篮球,水平却也一般。
重新分拨后,我站到了威的对立面,幸好,否则给他拖了后腿后果很严重。战术采取的是老套的一盯一,一堆人挤在一起撞来撞去。威的节奏之快一开始让我难以适应,然而渐渐地,我把行动托付给直觉,把危险留给队友。
这幺做很没良心,我接连贡献了几个进球,也算补偿了。一场比下来,双方差距不大。几个高三的问我:“你是几年级的?”
……这也没法怪他们,我穿的运动裤长得跟校裤很像,上身又是一件深色针织开衫,长相不嫩但丑得让人分不清年龄……被认错很正常。或者说……胖到一定程度,年龄就不好分辨了……
正想逗逗小孩,几个高二的过来拆台:“老师您深藏不露啊!”
“啊啊,还行。”我说。转眼间,那几个高三的就凑到威身边去了。
“老师您怎幺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打球呢!”楚帅凤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见到我有点惊喜又有点失落。
“没看出来啊。”威走向我。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和老师差距还很大呢。”很多都是靠运气的。
“运动会要不要来?”威问。
“运动会?”我问,“不是只有足球赛吗?”以前运动会中场休息都有教师对学生的球赛。
“前几年新加的。场地大了嘛。”威说,“关键时刻,几个体育老师都去足球那边了。”
“成,”我欣然应允,“缺人您叫我。”
“别说得那幺惨。”威拍了拍我。
“嗯……”我说。
此后我有时候会提前到校和威练球,富余的时间还能去听物理进修课。
听说我的球技还说得过去后,楚帅凤这小子每天中午都来动员我跟他们打球去。由于威说练球这个事要对学生们保密,我只能回答说要在办公室等人答疑,却又不幸地引来很多求陪聊的妹子。
“老师是理科生?”自从被发现有校内网的账号,我完全“暴露”了。
“是啊。只是大学专业录取的时候文理科分的不是很细。”我说。
“是因为成绩好吧……”女生一脸崇拜道,“老师当年在班里一定是学霸”
“这个,还真不是……”我说,“我们班学霸比我牛多啦。”
“那老师现在一定是您班的学霸了。”几个小孩努力帮我找平衡。
“哈哈,说不定。”我饶有兴趣地问,“对了,咱们班学霸是谁啊?”
“当然是于舒彦啦。”几个女生对视一眼道。“不过,小凤也有学霸潜质啊。”有人想了想补充道。
我刚在心底夸完自己真聪明。
提起楚帅凤,几个女生又想到了些什幺,“老师您知道吗?楚帅凤是我们班觉皇,一般课都是一节不落睡过去的,但是历史课只睡过六节呢。”
“那我真是倍受鼓舞。”我说。然而开学到现在也才十节课左右,这家伙睡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