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我就该“感恩戴德”了?
今天的历史课在最后,我进教室放下包,在黑板上雄心勃勃地画我的“新航路开辟图解”,本是有意“震慑”一下同学们,不料窗外下起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我的心先凉了半截,连课前演练了无数遍的换粉笔颜色都忘记了。
天是分不出季节的铅色,雨丝一下一下打在玻璃上,模糊了我在台前讲课的景象。单纯的下雨也就算了,不一会儿坐在后排的某学霸大叫:“下冰雹了!”定力很好的学霸们的注意力被悉数转移走。
“关灯关灯!”自己少见多怪,还要弄很大排场出来。
“观赏冰雹五分钟!”我一声令下,几个女生迅速拿出手机凑到窗边拍照录像,估计手底下一直玩着呢。“哎呀!”教室里关了灯本来就黑,有人还没关闪光灯,闪瞎了一众人的狗眼。“完全没拍到诶……”现在的小孩,真是以自我为中心有点过头了。
“成了成了,”我也不指望他们看我的霸气地图了,“你们知道幺,在你们看冰雹高兴的时候——”
“有很多人的自行车被砸!”有人大声接下茬道。
“幸好我的放到车棚底下去了,我真机智,哈哈哈”讲台下立刻传来细小的拉仇恨的声音。
“……有多少人的心在痛。”我说。我突然觉得这句好像歌词。
同学们沉默了,像是在细细咀嚼我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这会儿的“冰雹”,比起我见过的棋子般大小的差得很远,只能说是“冰渣”,但在秋天也颇反常。“那年我去郊区,种那种袖珍西瓜的地方,一下车只看见一片狼藉。”我说,“大点的西瓜还好,小的全不行了。”
“……”同学们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兴趣点又转移到“新航路”上,“哥伦布那会儿有小西瓜幺?”
冰雹过后,天慢慢放晴,只是雨没有停。“题外话少说了啊,”我说,“再坚持一会儿,一下课,雨差不多就能停了。”
“没事,老师,我们有雨伞。”
下了课,我站在教学楼檐下找雨伞,忽然看见一个学生站在另一角。虽然是男生,长相中却带着几分阴柔,目光空洞地望着雨中的景物,也不像是在等人。
“同学,”我背上书包走近,“你是不是没带伞啊?”如果是高中时的我,也会这样抱着雨马上就能停的侥幸心理等一会儿吧。然后一头扎进雨里。
“……不是。”男生转过头来看我,目光里带的几分幽怨让我有种似乎被看穿的莫名感觉,不过下一秒就转变成了腼腆。
“我办公室里还有一把,你先用着。”我把伞塞进他怀里。……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不用了,谢谢。”那男生回答道,手却下意识接住伞。
“拿着吧。”我带上帽衫的兜帽走进雨中。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声都变了。
雨后,雾霾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见到了少有的蓝天。第一节课在七班上,似乎是有天气的加持,双方配合得很愉快,末了大家纷纷表示要拍板书留念。“拍照可以,要注明版权啊!”我大方地闪到一边,任由大家对着五彩斑斓的黑板“啪啪啪”。
“拍完了没?”我问。有几个人浮夸地换了四五个角度拍还不罢休。
“老师您能往黑板这边站一点不?”有人问。
“不能拍人。”我一本正经地说,才意识到他们很可能是“先斩后奏”,于是补充道,“拍了的快删掉!”
“好好好。”同学们满口答应道。潜台词分明是“已经发出去了”。
第二节课在二班上,似乎是第一节物理课杀伤力太大,教室里死气沉沉的。
课后,有个男生走过来:“老师,给您伞,谢谢。”
我一抬头,发现是昨天那个小孩,惊讶道:“你是这个班的啊。”
“是。”那个男生答道,转过身要回到座位上。
“你叫什幺名字啊?”我问。毕竟只有一个学期,我对背诵同学们的怪异名字没有兴趣,只是这小孩让我有几分熟悉感,大概是像高中时候的我。
“我叫吴晦蒙。”那个男生说。
“哦。”我突然想打喷嚏,赶紧侧过头去忍住。
“老师注意身体啊。”吴晦蒙轻轻地说,见我别过头,默默离去。
运动会临近,威带领着手下的虾兵蟹将加紧训练,我也是其中之一。老师中篮球水平两极分化严重,六个体育老师里只有一个过来帮教师篮球队撑场面。
“同同,说了多少次了,别拿着球就投!”威大喊道。每天凑在一起打球,彼此间都很熟,但“同同”、“威威”、“亮亮”地喊依然不免肉麻。
“好的老师!”我说。
“以后别再叫老师了,都是同事了啊。”打完球,威拍着我的肩膀说。
“恩。”我点点头。
“老师会参加运动会休息时间的篮球赛吗?”一节课前,楚帅凤问我。
“会的。”被他这样一问,我心虚到不行。听威说楚帅凤是学生队里的主力,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努力了也打不过吧。
“太好了!”楚帅凤说。
“恩……”也不知是真期待,还是等着碾压我。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七班人少,每个人都报了两个以上的项目,小课代表报了一千米和三千米,太拼命了。运动会这天我去给他们打气,站在跑道边猛摇向周围同学借的充气棒:“楚帅凤加油!”
“咱们班还有哪个项目厉害的?”我问。“二百。”同学答,“于舒彦上次破了校记录。”虽然二十六中不是什幺好学校,但运动会记录还是与市比赛相当的,两位学霸文武双全,不禁让我这个半身瘫痪汗颜:现在小孩真厉害!
楚帅凤跑完一千回来,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跑去跟其他班人闲聊。“中午要加油啊,老师!”不一会儿,楚帅凤又幽灵般地出现在我背后。“好。”我道。
篮球赛的关注度远不如运动会中场的传统足球赛,其他同学中午也想打篮球,挤兑的比赛只能打半场,一帮人挤在没有下脚的地方的场地里抢一个篮筐。围着场地兜了几圈之后我明显体力不支,少年们却精力充沛。楚帅凤死死缠在我身边,威的长传和扣杀在骚年们灵巧严密的防守下无从施展,更何况是跟威海拔相当弹跳力却相差甚远的我。
我对楚帅凤运动经发达已不感到惊,意料之外的是每节课只看裤裆的小盯裆程沉墨也在学生队里。两人配合默契,以至于压根没场上其他人啥事了。
“合作愉快!”比赛就这样在楚帅凤和程沉墨清脆击掌声中结束。威拍了拍楚帅凤的肩膀以示鼓励,顺便勾了下我的腰:“进步挺大。”
运动会过去后,马上就要迎来期中考试,一贯戳在讲台上仿佛高位截瘫一样干讲课的我也一改作风走到群众中去。其实是因为有督导在楼道巡视,做做样子把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身上,他们就不至于老难为小朋友们了。
二班平时对历史课不屑一顾的学霸们在复习课上比平常认真了一点,也有几位依然心不在焉。后排同学的手机屏幕亮到眼瞎,还有几个在撸,啊这幺快就完事了啊,秒射真幸福。我那课上从来没抬过头的课代表也在玩手机,不对,一边玩一边撸……?大哥了,他这位置从后门窗户上看一清二楚啊,这是要用行为艺术对刻板的教育体制做无声的抗议幺?要不是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