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pter10
艾伦低声跟她说,必须要安静。01bz.cc
珍妮伤心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困得睡过去了。
“可怜的珍妮。”简嘟囔着脱下外套,公寓里热得厉害。
她认为这再好不过,毕竟她还没有把心情完全调整过来——从科林的住宅回到家,布鲁克林的公寓就像是被压缩的袖珍模型。
艾伦开始泡茶,最近拿到的香草茶试饮装很受大家的喜爱,简和珍妮又轮流去拿了一次。
她捧着画了兔子图案的茶杯,吹了一下表面的热气。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嘛。”艾伦也吹着热气,小心地呷了一口。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也就在那坐了大半个白天而已。”
“亲密关系这种东西一旦建立,往后只会越来越复杂,相互依赖。”他像哲学家一样给出建议。
“等你哪天谈恋爱了咱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她揶揄地说。
实际上她也很喜欢和科林的亲密,不仅是生理上得到了各种满足,心理上也很喜欢与他相处,有一种怡然自得的默契感。
而另一方面,她承认自己是虚荣的。
与高大帅气的男人做爱,受他的宠爱,他虽然名声在外,但床笫之间却臣服于她的身体,这样的事实多多少少满足了她作为小镇姑娘的虚荣心。
她为自己这种见不得光的想法感到可悲。
她在喝茶的期间描述了一下科林家的样子,艾伦开玩笑说到底还是比自己家小——他的父母在中部经营一个小农场,种蔬菜,也饲养动物,最近还开始接待游客参观,简一直在说服他养几只羊驼。
艾伦告诉她,珍妮不愿意与比利发生性关系,对方因为求而不得,恼羞成怒地和她大吵一架,伤了她的心。
“一坨狗屎。”简低声咒骂起来,“就他这个蠢得无可救药的样子,歇斯底里地向女人求欢,简直像小丑一样。”
她一面骂骂咧咧,一面从冰箱拿出冷冻虾仁准备做晚餐,艾伦在旁边附和着她的谩骂,把一面墙上挂着的照片按日期排好。晚餐的时候珍妮终于出现,金发蓬松凌乱,穿着海马图案的睡衣。简心想再安慰她也无补于事,便开始连珠炮弹似地恭喜珍妮及时止损,不必为了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珍妮答应着她的话,闷闷不乐地吃着用冷冻虾仁做的奶油意大利面。
“现在想起来真是傻透了,我得把网上关于他的照片全部删掉。”食物似乎有效地振作了她的精,她终于愿意抬起头说话,“可我居然还有点不舍得。”
“好感总不能一瞬间消失,人之常情。“艾伦用叉子卷起了一团意大利面。
“人之常情。”简重复了一遍。
这并不是珍妮第一次“失恋”,只不过以前大抵也就几次约会之后无疾而终,因为这样的事情而闹翻还是第一次。每次“失恋”之后,她总会穿上海马图案的睡衣,睡上一觉。
晚饭过后,珍妮窝在沙发上说着昨晚发生的事。她对于与性相关的话题难以启齿,简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比利本来答应了“只要抱着睡就好”,后来却想触碰她的胸部,又死缠烂打地向她求欢,说的大多是那些她听过的话,什么“只要一次就好”。男人在这方面真是可悲得无可救药。
“后来我和他吵了起来,”珍妮欲言又止,“他说……”
“说了什么?”简追问。
艾伦不安地左顾右盼起来。
“他说,“珍妮深呼吸了一口气,怯怯地看着她说,”早知道我就和你的朋友简约会,听说她和谁都愿意上床。”
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后来我就把冰箱里的啤酒全部倒在他身上了!”珍妮赶紧补充说,“亲爱的,不要在意这种人说的话,他就是为了气我而已。”
“你应该告诉他,即使给我十万,我也不会和他睡哪怕半分钟。”她往后靠在沙发上,冷冷地说。
“也许半分钟对他来说就卓卓有余了。”艾伦故作轻松地说道,珍妮使劲点着头。
简抬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只不过,他这么说了,也就是说其他人也这么议论吧。”
“最近的话,的确有些人在说……说你被有钱的男人包养了……”艾伦干巴巴地说,“因为有好几次大明星派了司机来接你,有人看到了,再加上以前的事,大约就,有了那样的传言。”
简虽然对豪车一窍不通,但好歹也知道那些是昂贵的轿车,别人那样想也是情有可原。
墙上的挂钟,秒针被时间推动着一点一点改变,不紧不慢地走了半圈。
想起了母亲的尖叫,哥哥的大喊,高中走廊两边长长的储物柜,橄榄球比赛,球衣上的汗水。
然后想起了纽约,派对上的啤酒,宿舍里印着学校球队标志的旗帜,那个精算师,住在soho的艺术家。
“这是我选择的生活方式。”她呼了口气,因为刚才紧绷的表情,脸颊都僵硬了起来,“就是这样。”
“你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人。”珍妮说。
“你的外婆才是最不一样的。”简每次都这么回答。
珍妮的外婆是个“彻头彻尾的嬉皮士”,即使现在白发苍苍也编着辫子戴着发饰,穿着嬉皮士的衣服,看过许多着名乐队的演出(当然包括披头士),据说她曾经和某个红极一时的摇滚明星谈过恋爱,不过那也只是传言而已,她对此总是咪咪笑地不置可否。
这句话让珍妮的心情好了起来,她说外婆对比利这样的男人大概会毫不留情地扇耳光,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怏怏不乐。
在乔治亚州终于不用喝酒,真是谢天谢地。
商店买的威士忌不算在内。
入住的酒店是一座17世纪的庄园式建筑,天花板甚高的房间带一个大理石露台,外面耸立着许多棕榈树。白天的时候还觉得景色正好,到了深夜却显得过于幽深。
夜晚12点,外面一片黑暗,只有棕榈树巨大叶子的阴影撒在露台橙色的灯光上,连鸟叫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另一个空间。
桌上放着半成品剧本,抽了一半的雪茄架在烟灰缸上。
讨论了大半天的电影角色,吃进肚子里的生蚝,螃蟹,烤土豆,蜜桃派。
这些都是真实的。
他非常不习惯这种静谧,黑夜似乎正在不断地收紧,无孔不入地进入到房间淹没他。
他无法停止思考导演说过的话。
”不怕冒犯你,我个人认为你的身上有一种非常软弱的东西,也许曾经存在过,也许现在被你所隐藏,而这种感觉很适合这个角色。“
别人比我们自身更清楚。
不论他愿不愿意,回忆涌现逼近。他所做错的事,软弱,自己深藏的秘密与黑暗,自我的怀疑,担忧。
无处可逃。
就像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爬行,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关上通向露台的门,把所有窗帘拉上,把电视打开,提高了音量听深夜新闻,往喉咙里灌了一整杯加了水的威士忌。
床单铺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了叠成兔子形状的毛巾。
“她说不定会喜欢。”他喃喃自语。
他渴望听到她的声音,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