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的酒吧,红色的灯光像暗房一样,角落还有一个残破不堪的书柜(谁会在这种地方看书呢),上面摆着一本巨大的薇薇安·迈尔作品集。
薇薇安·迈尔死后成名,单幅作品的拍卖价格在九千美元起。不能拥有她的作品,买下一本作品集也是好的。
简带着对店主的赞同心,点了一杯名为“日落大道”的酒,心不在焉地嚼起了玻璃杯边缘的樱桃。
趁着别人玩弹子球机的时候,她悄悄对艾伦说:“这个男人倒不错,可真是小心谨慎得不行。”
“谁都看得出他那殷勤劲,可他总是不往下一步走。”
“也许只是不想……害羞……做错选择。”艾伦顾着看角落里的一对同性情侣,前言不搭后语,他们朝他挥了挥手。
“你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她用手肘推了推他。
“我可是穿着这个……”他低头看毛衣上驯鹿发光的红鼻子,“还是算了吧,总得有个人陪珍妮回家。”
“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去呢?”她把眉毛挑得老高。
“简,你刚才讲电话的样子……”他远远地向那对情侣致意,“眼睛亮起来了。”
“我可……”
“你总是把情绪暴露在亲近的人面前,别人也许还察觉不到。”他笑眯眯地得出结论,满意地喝起了啤酒。
她做出一个假装抽烟的手势,呼出一口气,“亲近的人”也就只有两位室友以及她的哥哥,被这三个人看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乐队开始演奏一首极其高昂的乐曲,珍妮回到两人身边,额头冒出了汗,兴奋地问两人要不要去玩弹子球。
简和艾伦几乎同时摆了摆手。
他又要了一瓶啤酒,她点了长岛冰茶,珍妮只要了冰水。
弹子球桌一带爆发出欢呼,吹小号的卷发男人开始了自鸣得意的独奏。
三人隔着嘹亮的演奏声说话,一半的词语被音乐所吞没。
她对标签失去了耐心,再加上喝了酒,身上热热的,便一口气脱下了毛衣,露出底下的紧身红色背心。
“哎呀呀,这可不公平,我们说好了一起穿的。”艾伦抱怨起来。
“你也脱下来好了。”她满不在乎地把头发随手扎起。
艾伦摆了摆手,说:“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里,你现在这个样子,周围看你的男人都多了起来。我要是脱下毛衣,露出那种白色棉布背心,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变态。”
珍妮使劲点着头,又提起了那件礼服裙,担心裁缝把衣服改坏。
简手机震动了起来,她低下头迅速回复了信息,抬起头时,两位朋友已经做好了与她道别的表情。
“亲爱的,你身上带着安全套了吗?”她把剩下的长岛冰茶喝个精光,站起身,突然想起来这件要紧事,又马上坐下,悄声向珍妮说,“可不要让男人准备这个。”
“唔……我今晚不需要。”珍妮的脸一瞬间红得像酒吧的灯光,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应该再喝一会儿就回去。他还要送他的朋友们回酒店。”
“那好吧。”
幸好酒吧门口到马修·格雷先生驾驶的轿车之间,只有五秒钟的路程,要不然她会后悔得马上把毛衣套回。
她飞快地关上车门,向马修道谢,后者忍不住调侃了一下她的圣诞毛衣。
她歪着脑袋看了看道路旁的灯光,由于喝了酒又吹了冷风的缘故,身体忽冷忽热,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怪的事情。想起在家乡的小镇,这个钟点在车里往外看,就是一片漆黑,运气好的话也许会看到鹿,像具备了人性一样站在森林边缘。
想起鹿,被撞死在高速公路上的鹿。鹿的眼睛。
“马修也会去那个派对吗?”她为了驱赶这种可怕的想象,主动提起了话题。
“会像间谍一样坐在车里。”他调侃地回答道,“一般也会有提供司机抽烟吃点心的房间。”
“可马修是助理……”
“我从小就喜欢开车,还曾经想过当长途货车司机呢。而且老板那边还有雇佣其他的司机,只是莫里斯小姐恰好与我见面比较多罢了。”他精奕奕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而且这样的派对,我个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阿德里安——这位刚好在熟食店与珍妮认识的高瘦黑发男人,满心欢喜地打完弹子球,带着一点紧张,等待美丽的约会对象结束与朋友的耳语,把目光重新放在自己身上。
“我的同学,”他朝人群中的一名戴粗框框眼镜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想要问一下……你的朋友,她有约会对象了吗?”
“哦——她……”珍妮一下子说不出话,急忙向艾伦发出求救的目光,后者假装被杯垫吸引了注意力。
“肯定是有男友了吧?”阿德里安遗憾地说,“所以才提前离开。”
“哎呀不是这样的。”珍妮连忙摇头,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艾伦的表情像停滞了一样,完全帮不上忙,“她……”
阿德里安连忙说这是她的私事,他不应该过问,找了个借口走开。
“我的天……下次再这样可怎么办。”珍妮看着他的同伴脸上露出失望的色,喃喃自语,“总不能说,‘虽然她没有约会可是有个演员在跟她睡觉‘这样的话吧?”
“大明星也没有很糟糕。”艾伦突然说。
“你不是说要小心这个人吗?”
“你看这个。”艾伦把手机递到她的面前。
有好几个人拍到了科林·沃尔斯在咖啡店买热可可粉的照片,纷纷传上网。
距离看到闪闪发亮的丑陋圣诞毛衣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他反反复复地看明年的时间表,预估着两部即将上映的电影可能得到的反馈与口碑,一个小短片的拍摄,几个客串,一部自己作为重要配角的文艺电影,今天刚定下来的晦涩电影,还有年末的动作片——又是作为重要的配角。
重要配角。
重要配角。
重要配角。
犹如在庞大金字塔上毫无进度地攀爬。
他的内心再次出现了那种灰暗沮丧的心情。
在难以订位的餐厅与价格夸张的酒吧之后,回到寂静无人的公寓,无事可做地等待年轻女人在玩乐过后到来,让他感到很可悲。
他开始想,是不是应该在新年之后结束与她的关系,以免自己变成那种可怜兮兮的等着被女人垂青的男人。
他的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电梯的响声刺破了。
在所有人看来平平无的简。
白色的帆布鞋,紧身的牛仔裤和酒红色的背心,毛衣绑在了腰上。
她的脸颊还带着红晕,口红的颜色淡淡的。
他没有说话,把面前的文件塞到厨房的抽屉里,低下头看大理石的花纹。
她走到他面前,手肘支着冰凉的台面,托着脸观察他的黑发。
“你在生气吗?”她说。
他摇了摇头。
“因为等太久了吗?”
“亲爱的,我的时间不值钱。”
他把脸埋在双手之中,无力地回答道。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在这两个小时之内,感受到了衰老,月色也从温柔变得可有可无。
“我买了这个,”她说着像变魔法一样,从小巧的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