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侯三老爷的。”陈木南回到寓处。
过了一,三公子同九公子来河房里辞行,门
下了轿子。陈木南迎进河厅坐丁。三公子道:“老弟,许久不见,风采一发倜傥。姑母去世,愚表兄远在都门,不曾亲自吊唁。几年来学问更加渊博了。”陈木南道:“先母辞世,三载有余。弟因想念九表弟文字相好,所以来到南京,朝夕请教。今表兄荣任闽中,贤昆玉同去,愚表弟倒觉失所了。”九公子道:“表兄若不见弃,何不同到漳州?长途之中,倒觉得颇不寂寞。”陈木南道,“原也要和表兄同行,因在此地还有一两件小事,俟两三月之后,再到表兄任上来罢。”九公子随叫家
取一个拜匣,盛着二百两银子,送与陈木南收下。三公子道:“专等老弟到敝署走走,我那里还有事要相烦帮衬。”陈木南道:“一定来效劳的。”说着,吃完了茶,两
告辞起身。陈木南送到门外,又随坐轿子到府里去送行。一直送他两
到了船上,才辞别回来。
那金修义已经坐在下处,扯他来到来宾楼。进了大门,走到卧房,只见聘娘脸儿黄黄的,金修义道:“几不见四老爷来,心
疼的病又发了。”虔婆在旁道:“自小儿娇养惯了,是有这一个心
疼的病,但凡着了气恼,就要发。他因四老爷两
不曾来,只道是那些憎嫌他,就发了。”聘娘看见陈木南,含着一双泪眼,总不则声。陈木南道:“你到底是那里疼痛?要怎样才得好?往
发了这病,却是甚么样医?”虔婆道:“往
发了这病,茶水也不能咽一
。医生来撮了药,他又怕苦不肯吃,只好顿了
参汤慢慢给他吃着,才保全不得伤大事。”陈木南道,“我这里有银子,且拿五十两放在你这里,换了
参来用着。再拣好的换了,我自己带来给你。”那聘娘听了这话,挨着身子,靠着那绣枕,一团儿坐在被窝里,胸前围着一个红抹胸,叹了一
气,说道:“我这病一发了,不晓得怎的,就这样心慌。那些先生们说是单吃
参,又会助了虚火,往常总是合着黄连煨些汤吃,夜里睡着,才得合眼。要是不吃,就只好是眼睁睁的一夜醒到天亮。”陈木南道,“这也容易。我明
换些黄连来给你就是了。”金修义道:“四老爷在国公府里,
参黄连论秤称也不值甚么,聘娘那里用的了!”聘娘道:“我不知怎的,心里慌慌的,合着眼就做出许多胡枝扯叶的梦,青天白
的还有些害怕。”金修义道,“总是你身子生的虚弱,经不得劳碌,着不得气恼。”虔婆道,“莫不是你伤着甚么道?替你请个尼僧来禳解禳解罢。”
正说着,门外敲的手磬子响,虔婆出来看,原来是延寿庵的师姑本慧来收月米。虔婆道:“呵呀!是本老爷,两个月不见你来了,这些时,庵里做佛事忙?”本师姑道:“不瞒你老家说,今年运气低,把一个二十岁的大徒弟前月死掉了,连观音会都没有做的成。你家的相公娘好?”虔婆道:“也常时三好两歹的,亏的太平府陈四老爷照顾他。他是国公府里徐九老爷的表兄,常时到我家来。偏生的聘娘没造化,心
疼的病发了。你而今进去看看。”本师姑一同走进房里。虔婆道:“这便是国公府里陈四老爷。”本师姑上前打了一个问讯。金修义道:“四老爷,这是我们这里的本师父,极有道行的。”本师姑见过四老爷,走到床面前来看相公娘。主修义道:“方才说要禳解,何不就请本师父禳解禳解?”本师姑道:“我不会禳解,我来看看相公娘的气色罢。”便走了来,一
坐到床沿上。聘娘本来是认得他的,今
抬
一看,却见他黄着脸,秃着
,就和前
梦里揪他的师姑一模一样,不觉就懊恼起来。只叫得一声“多劳”,便把被蒙着
睡下。本师姑道:“相公娘心里不耐烦,我且去罢。”向众
打个问讯,出了房门。虔婆将月米递给他。他左手拿着磬子,右手拿着
袋去了。
陈木南也随即回到寓所,拿银子叫长随赶着去换参,换黄连。只见主
家董老太拄着拐杖出来说道:“四相公,你身子又结结实实的,只管换这些
参、黄连做甚么?我听见这些时在外
憨顽,我是你的房主
,又这样年老,四相公,我不好说的,自古道:‘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债。’他们这样
家,是甚么有良心的!把银子用完,他就
也不朝你了。我今年七十多岁,看经念佛,观音菩萨听着,我怎肯眼睁睁的看着你上当不说?”陈木南道:“老太说的是,我都知道了。这
参、黄连,是国公府里托我换的。”因怕董老太韶刀,便说道,“恐怕他们换的不好,还是我自己去。”走了出来,到
参店里寻着了长随,换了半斤
参,半斤黄连,和银子就像捧宝的一般,捧到来宾楼来。
才进了来宾楼门,听见里面弹的三弦子响,是虔婆叫了一个男瞎子来替姑娘算命。陈木南把参、黄连递与虔婆,坐下听算命。那瞎子道:“姑娘今年十七岁,大运
庚寅,寅与亥合,合着时上的贵
,该有个贵
星坐命。就是四正有些不利,吊动了一个计都星,在里面作扰,有些啾卿不安,却不碍大事。莫怪我直谈,姑娘命里犯一个华盖星,却要记一个佛名,应
了才好。将来从一个贵
,还要戴凤冠霞帔,有太太之分哩。”说完,横着三弦弹着,又唱一回,起身要去。虔婆留吃茶,捧出一盘云片糕,一盘黑枣子来,放个小桌子,与他坐着。丫
斟茶,递与他吃着。陈木南问道:“南京城里,你们这生意也还好么?”瞎子道:“说不得,比不得上年了。上年都是我们没眼的算命,这些年睁眼的
都来算命,把我们挤坏了!就是这南京城,二十年前有个陈和甫,他是外路
,自从一进了城,这些大老官家的命都是他霸拦着算了去,而今死了。积作的个儿子,在我家那间壁招亲,
同丈
吵窝子,吵的邻家都不得安身。眼见得我今
回家,又要听他吵了。”说罢起身道过多谢,去了。
一直走了回来,到东花园一个小巷子里,果然又听见陈和甫的儿子和丈吵。丈
道:“你每
在外测字,也还寻得几十文钱,只买了猪
、飘汤烧饼,自己捣嗓子,一个钱也不拿了来家,难道你的老婆要我替你养着?这个还说是我的
儿,也罢了。你赊了猪
的钱不还,也来问我要,终
吵闹这事,那里来的晦气!”陈和甫的儿子道:“老爹,假使这猪
是你老
家自己吃了,你也要还钱。”丈
道:“胡说!我若吃了,我自然还。这都是你吃的!”陈和甫儿子道:“设或我这钱已经还过老爹,老爹用了,而今也要还
。”丈
道:“放
!你是该
的钱,怎是我用你的?”陈和甫儿子道,“万一猪不生这个
,难道他也来问我要钱?”丈
见他十分胡说,拾了个叉子棍赶着他打。
瞎子摸了过来扯劝。丈气的颤呵呵的道:“先生!这样不成
,我说说他,他还拿这些混账话来答应我,岂不可恨!”陈和甫儿子道:“老爹,我也没有甚么混账处,我又不吃酒,又不赌钱,又不嫖老婆,每
在测字的桌子上还拿着一本诗念,育甚么混账处!”丈
道:“不是别的混账,你放着一个老婆不养,只是累我,我那里累得起!”陈和甫儿子道:“老爹,你不喜
儿给我做老婆,你退了回去罢了。”丈
骂道:“该死的畜生!我
儿退了做甚么事哩?”陈和甫儿子道:“听凭老爹再嫁一个
婿罢了。”丈
大怒道:“瘟
!除非是你死了,或是做了和尚,这事才行得!”陈和甫儿子道:“死是一时死不来,我明
就做和尚去。”丈
气愤愤的道:“你明
就做和尚!”瞎子听了半天,听他两
说的都是“堂屋里挂
荐——不是话”,也就不扯劝,慢慢的摸着回去了。
次早,陈和甫的儿子剃光了,把瓦楞帽卖掉了,换了一顶和尚帽子戴着,来到丈
面前,合掌打个问讯道:“老爹,贫僧今
告别了。”丈
见了大惊,双眼掉下泪来,又着实数说了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