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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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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事已无可如何,只得叫他写了一张纸,自己带着儿养活去了。

陈和尚自此以后,无妻一身轻,有万事足,每测字的钱就买吃,吃饱了就坐在文德桥测字的桌子上念诗,十分自在。又过了半年,那一正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遇着他一个同伙的测字丁言志来看他。见他看这本书,因问道:“你这书是几时买的?”陈和尚道,“我才买来三四天。”丁言志道:“这是莺豆湖唱和的诗。当年胡三公子约了赵雪斋、景兰江、杨执中先生,匡超、马纯上一班大名士,大会莺豆湖,分韵作诗。我还切记得赵雪斋先生是分的‘八齐’。你看这起句‘湖如莺豆夕阳低’,只消这一句,便将题目点出,以下就句句贴切,移不到别处宴会的题目上去了。”陈和尚道:“这话要来问我才是,你那里知道!当年莺豆湖大会,也并不是胡三公子做主,是娄中堂家的三公子、四公子。那时我家先父就和娄氏弟兄是一。彼时大会莺豆湖,先父一位,杨执中先生、权勿用先生、牛布衣先生、蘧验夫先生、张铁臂、两位主,还有杨先生的令郎,共是九位。这是我先父亲说的,我倒不晓得?你那里知道!”丁言志道:“依你这话,难道赵雪斋先生、景兰江先生的诗,都是别假做的了?你想想,你可做得来?”陈和尚道:“你这话尤其不通。他们赵雪斋这些诗,是在西湖上做的,并不是莺豆湖那一会。”丁言志道:“他分明是说‘湖如莺豆’,怎么说不是莺豆湖大会?”陈和尚道:“这一本诗也是汇集了许多名士合刻的。就如这个马纯上,生平也不会作诗,那里忽然又跳出他一首?”丁言志道:“你说的都是些梦话!马纯上先生,蘧验夫先生,做了不知多少诗,你何尝见过!”陈和尚道;“我不曾见过,倒是你见过!你可知道莺豆湖那一会并不曾有做诗?你不知那里耳朵响,还来同我瞎吵!”丁言志道,“我不信。那里有这些大名士聚会,竟不做诗的。这等看起来,你尊翁也未必在莺豆湖会过。若会过的,也是一位大名士了,恐怕你也未必是他的令郎!”陈和尚恼了道:“你这话胡说!天下那里有个冒认父亲的?”丁言志道:“陈思阮,你自己做两句诗罢了,何必定要冒认做陈和甫先生的儿子?”陈和尚大怒道:“丁诗,你‘几年桃子几年’!跳起来通共念熟了几首赵雪斋的诗,凿凿的就呻着嘴来讲名士!”丁言志跳起身来道:“我就不该讲名士,你到底也不是一个名士!”两个说戗了,揪着领子,一顿打。和尚的光被他凿了几下,凿的生疼,拉到桥顶上。和尚瞪着眼,要拉他跳河,被丁言志搡了一,骨碌碌就滚到桥底下去了。和尚在地下急的大嚷大叫。

正叫着,遇见陈木南踱了来,看见和尚仰叉睡在地下,不成模样,慌忙拉起来道:“这是怎的?”和尚认得陈木南,指着桥上说道:“你看这丁言志,无知无识的,走来说是莺豆湖的大会是胡三公子的主!我替他讲明白了,他还要死强,并且说我是冒认先父的儿子,你说可有这个道理?”陈木南道:“这个是甚么要紧的事,你两个也这样鬼吵。其实丁言老也不该说思老是冒认父亲。这却是言老的不是。”丁言志道:“四先生,你不晓得,我难道不知道他是陈和甫先生的儿子?只是他摆出一副名士脸来,太难看!”陈木南笑道:“你们自家,何必如此?要是陈思老就会摆名土脸,当年那虞博士、庄征君怎样过子呢?我和你两位吃杯茶,和和事,下回不必再吵了。”当下拉到桥间壁一个小茶馆里坐下,吃着茶。

陈和尚道:“听见四先生令表兄要接你同到福建去,怎样还不见动身?”陈木南道:“我正是为此来寻你测字,几时可以走得?”丁言志道:“先生,那些测字的话,是我们‘签火七占通’的,你要动身,拣个子走就是了,何必测字?”陈和尚道:“四先生,你半年前我们要会你一面也不得能够。我出家的第二,有一首剃发的诗,送到你下处请教,那房主董老太说,你又到外顽去了。你却一向在那里?今怎管家也不带,自己在这里闲撞?”陈木南道,“因这来宾楼的聘娘我的诗做的好,我常在他那里。”丁言志道:“青楼中的也晓得才,这就雅极了。”向陈和尚道:“你看,他不过是个巾帼,还晓得看诗,怎有个莺豆湖大会不作诗的呢?”陈木南道:“思老的话倒不差。那娄玉亭便是我的世伯,他当最相好的是杨执中、权勿用,他们都不以诗名。”陈和尚道,“我听得权勿用先生后来犯出一件事来,不知怎么样结局?”陈木南道:“那也是他学里几个秀才诬赖他的。后来这件官事也昭雪了。”又说了一会,陈和尚同丁言志别过去了。

陈木南了茶钱,自己走到来宾楼。一进了门,虔婆正在那里同一个卖花的穿桂花球,见了陈木南道:“四老爷,请坐下罢了。”陈木南道:“我楼上去看看聘娘。”虔婆道:“他今不在家,到轻烟楼做盒子会去了。”陈木南道:“我今来和他辞辞行,就要到福建去。”虔婆道:“四老爷就要起身?将来可还要回来的?”说着,丫捧一杯茶来。陈木南接在手里,不大热,吃了一就不吃了。虔婆看了道:“怎么茶也不肯泡一壶好的!”丢了桂花球,就走到门房里去骂乌

陈木南看见他不瞅不睬,只得自己又踱了出来。走不得几步,顶遇着一个,叫道,“陈四爷你还要信行些才好,怎叫我们只管跑!”陈木南道:“你开着偌大的参铺,那在乎这几十两银子?我少不得料理了送来给你。”那道:“你那两个尊管而今也不见面,走到尊寓,只有那房主董老太出来回,他一个堂客家,我怎好同他七个八个的?”陈木南道:“你不要慌,‘躲得和尚躲不得寺’,我自然有个料理,你明到我寓处来。”那道:“明早是必留下,不要又要我们跑腿。”说过,就去了。陈木南回到下处,心里想道:“这事不尴尬。长随又走了,虔婆家又走不进他的门,银子又用的光,还剩了一两肋的债,不如卷卷行李往福建去罢。”瞒着董老太,一溜烟走了。

,那卖参的清早上走到他寓所来,坐了半,连鬼也不见一个。那门外推的门响,又走进一个来,摇着白纸诗扇,文绉绉的。那卖参的起来问道:“尊姓?”那道:“我就是丁言志,来送新诗请教陈四先生的。”卖参的道:“我也是来寻他的。”又坐了半天不见出来,那卖参的就把屏门拍了几下。董老太拄着拐杖出来问道:“你们寻那个的?”卖参的道:“我来找陈四爷要银子。”董老太道:“他么?此时好到观音门了。”那卖参的大惊道:“这等,可曾把银子留在老太处?”董老太道:“你还说这话!连我的房钱都骗了!他自从来宾楼张家的妖缠昏了,那一处不脱空?背着一身的债,还希罕你这几两银子!”卖参的听了,“哑叭梦见妈——说不出的苦”,急的跳如雷。丁言志劝道:“尊驾也不必急,急也不中用,只好请回。陈四先生是个读书,也未必就骗你,将来他回来,少不得还哩。”那跳了一回,无可奈何,只得去了。

丁言志也摇着扇子晃了出来,自心里想道:“堂客也会看诗,那十六楼不曾到过,何不把这几两测字积下的银子,也去到那里顽顽?”主意已定,回家带了一卷诗,换了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戴一顶方巾,到来宾楼来。乌看见他象个呆子,问他来做甚么。丁言志道:“我来同你家姑娘谈谈诗。”乌道:“既然如此,且秤下箱钱。”乌拿着黄杆戥子,丁言志在腰里摸出一个包子来,散散碎碎,共有二两四钱五分。乌道:“还差五钱五分。”丁言志道:“会了姑娘,再找你罢。”

丁言志自己上得楼来,看见聘娘在那里打棋谱,上前作了一个大揖。聘娘觉得好笑,请他坐下,问他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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