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获罪,也不会连累整个沈氏一族。不过,藩王之事始终不能直接摆出来说,那两个人证处罚有限,株连九族是不会的。这事儿怎么判,要看三位阁老了。”
“谢阁老女婿是沈家人,自然是站在沈家这边。刘阁老针对的是王华、王守仁父子,虽然不可能构陷沈家,却也不会让王守仁把这案子审得圆满获得朝堂赞赏是了。至于李阁老这边……”杨廷和斟酌着道:“获罪的松江知府赵显忠是李阁老的人,案子又牵出来个贺家,而贺东盛也是李阁老的人,李阁老因这件事已经有些灰头土脸了。赵显忠的事已是板钉钉,李阁老定然不会理会,贺东盛却是还在四处走动请托。贺家到底定成谋算他人家产还是通藩,还在两可之间。虽然沈家是受害者,但是无论李阁老或是谁,若要帮贺家,也必然是要想尽法子从沈家身下手。”
“还有一件事……”杨廷和有些无奈道:“听闻,李阁老欲与嫡长孙女择婿今科状元沈瑾?”
沈瑞也无奈,点头道:“之前瑾大哥的座师曾提起过。瑾大哥当时是想请理六哥出面提亲的,不想后来……”他心底再次把沈源这祸害骂了千八百遍。
杨廷和道:“虽然这件事并没有说开,但也有一二人知情。而沈源悔婚盐商闫家致使闫家子侄报复的事明明白白写在案情,李阁老面不显,却也当是极为恼火。这门亲是定然不成了,日后只怕沈瑾的前程也……李阁老便是不迁怒沈家,怕也有小人从作祟……”
杨廷和收口不再说下去,沈瑞也是明白的,也不接口,只点点头。
这是做亲不成反做成仇了。
李阁老不喜沈家,都不需要他亲自说什么,只要放点风声出去,会有一群人杆子来踩沈家以讨好李阁老。
“现下内阁之,有两位阁老是不想看到沈家全身而退的。”杨廷和肃然道,“故此,沈家现在分宗足够了,什么都不要做才是稳妥之举,若你今日出去走动,明日能让两阁老门下找到口子撕掳开这案子。”
沈瑞额角已见了细汗,听罢起身郑重一揖,谢过杨廷和。
杨廷和又提及这案子一个看似极小的一桩事:“盐商闫家豪富,不少人本看着眼热,这场案子里,闫宝不能定为通藩,却可定为通倭,谋害钦差事情也闹的不小,闫家已被整个抄家。”
沈瑞忙道:“我会转告瑾大哥对闫家事守口如瓶。”
杨廷和对女婿这反应速度十分满意,点头道:“你心有数便好,如今沾个盐字,有掰扯不清的事。八月旬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同知陈震才升为河间长芦运使,九月初庆云侯周寿、寿宁侯张鹤龄家人强买盐引的事又被翻出来弹劾。”
杨廷和的声音越发低沉起来:“籍没闫家家产,并没有多少交到国库,而是进了内库。为着这事,内阁也颇有微词。”
沈瑞一呆,此时大同战事未完,太湖剿匪又开始了,国库正是吃紧的时候,寿哥竟还把个盐商的家产都搂进自己私库,内阁原不想放权,这不是现成的短处送到内阁手?
杨廷和见他这反应,也是苦笑连连,“皇,主意已定,由不得人劝。且这事做都做了。所以这案子,还有许多难缠之处……”
沈瑞打杨廷和书房出来,依礼要去后宅给杨廷和的继室太太俞氏请安。迎面正遇等得不耐烦的杨慎,两人相互见礼,便一路同行。
杨慎对沈家的事情知道个大概,见沈瑞愁眉不展的模样,便道:“可是有什么事不好料理?老爷怎么说?”
沈瑞冲大舅哥笑了笑,只道:“这案子有些个棘手,岳父的意思是现在宜静不宜动,先静观其变。”
杨慎因被杨廷和打发出去,显见是父亲不信自己才不让自己参与那些机密之事,不免有些堵心,见沈瑞这般说,只道他敷衍,便有些不快,沉下脸道:“若有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有个对策。你这般藏着掖着作甚!莫非真有什么机密大事不成?”
沈瑞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大舅哥一向脾气如此,他也不想与之计较,便笑道:“大兄误会了,真是岳父这样说的,我并无丝毫隐瞒。”他压低声音道:“这件事里,扯着那三位阁老,岳父是告诫我行事要多多谨慎。”
杨慎听闻牵扯内阁角力,也知不好多问,讪讪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转而又岔开话题,说起书院诸事以及士子间关于为何还不加恩科的传闻来。
沈瑞如今还在孝,左右是不可能应试的,因此加不加恩科他是全不在意的,而杨慎还年轻,也没甚影响,两人只当闲话说几句。
说话间已到了内宅房,管事妈妈亲自挑了帘子,将自家大少爷和沈瑞这位东床娇客迎了进去。
杨廷和继室俞氏素来知趣,前脚收了沈瑞孝敬的松江土产,知沈瑞会来请安见礼,便吩咐了人去请杨恬前来见客。
杨恬那边也少不得一群耳报神,沈瑞进得杨家大门,有小丫鬟偷偷跑来传信,讨个赏钱。没一会儿沈瑞的三箱子礼物抬了过来,养娘、贴身丫鬟各个喜气洋洋,于她们而言,姑爷心疼姑娘自是好事。
杨恬红着脸亲自开了箱子,但见除去松江棉布等衣料外,足装了一箱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匣子,依次打开来看,竟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五颜六色的阿福娃娃、惟妙惟肖的生肖摆件、根雕的笔筒、竹编花瓶、薄如蝉翼的丝面团扇、攒丝雕花的香薰球,还有许多精美的苏绣小件,有玩的有用的,处处显出心思。
杨恬喜欢得紧,拿起来舍不得放下,一件件在手把玩,心里越发甜蜜。
大丫鬟半夏在一旁笑道:“待会儿太太一准儿吩咐人来请姑娘的,姑娘还是过来先挑了见客的衣裳要紧。”
这可是自姑爷守孝以来,姑娘头次见姑爷呢,自当好好将姑娘打扮一番。
杨恬羞红了脸,轻啐了一口,却还是依言过来挑起了衣裳。
因着沈瑞在守孝,她便也挑了一身素净衣衫,头的金钗金环、耳的珊瑚珠子、颈的赤金璎珞项圈尽都去了,只简单梳了发髻,别了两只小玉簪。
半夏初时还为姑娘选了一条嫩粉的衣裙,想显出姑娘的甜美娇俏来,待杨恬自己选了,她方想起来,心下暗骂自己糊涂,忙悄悄把自己身不合时宜的配饰也统统撤了。
待得那边传了话,杨恬起身带了半夏过去。
俞氏见了杨恬如此,不由一笑,揶揄她一句:“真是女生外向。”
俞氏也不是没想到沈瑞守孝,不过只是亲家,杨家也没因沈瑞来了让全家下换素衣的必要,自己又是长辈,因此只照常衣饰。
沈瑞进得正堂,一眼瞧见了一身素色的杨恬。
刚入秋的天气,周遭丫鬟衣着还是杏黄柳绿这等亮色,只杨恬这般穿戴,越发显得素净娴雅,宛若幽兰。
只一眼,沈瑞先前那些浮躁的情绪便统统沉淀下来,心底一片安宁。而随即,他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她与他,同喜同悲。
好像骤然泡进热水里,暖意弥漫全身,这一刻,沈瑞不可遏制的心动起来。
沈瑞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他对她已不再是过去单纯的喜欢,不再是因姻缘已定而喜欢那个可爱的小妻子,而是……这是他命注定的那个姑娘,是他要执手走过一生的妻子。
沈瑞强抑心底的悸动,规规矩矩向俞氏行礼请安,落座后又答了俞氏几个诸如“你母亲可好”等问题,不自觉便去瞧一眼杨恬。
俞氏瞧在眼里,想他二人许久未见,也乐意成人之美,说了几句闲话,便寻了个看赏菊的借口,打发他们几个去园子里转转。
打出了院子进了花园,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