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醉的快乐,
也会为之神往的。
浊酵有妙理赋:
酒勿嫌浊,人当取醇。失忧心于昨梦,信妙理之疑神……伊人之生,以酒为命。
常因既醉之适,方识此心之正。稻米无知,岂解穷理?翰英有毒,安能发性?乃如
神物之自然,盖与天工而相并。得时行道,我则师齐相之饮醇;远害全身,我则学
徐公之中圣。湛若秋露,穆如春风。疑宿云之解驳,漏朝日之域红。初体粟之失去,
旋眼花之扫空……兀尔坐忘,浩然天纵。如如不动而体无碍,了了常知而;心不用。
座中客满,惟忧百磕之空。身后名轻,但觉一杯之重。今夫明月之珠,不可以儒,
夜光之壁,不可以铺。刍豢饱我而不我觉,布帛懊我而不我娱。惟此君独游万物之
表,盖天下不可一日而无。在醉常醒,孰是狂人之乐;得意忘味,始知至道之腴。
苏东坡不但是酒的鉴赏家和试验者,他还自己造酒喝。他在定州短短一段时期,
他曾试做橘子酒和松洒,松酒甜而微苦。在他写的“松酒赋”里,他曾提到松脂的
蒸馏法,但是如何制酒却未明言。在惠州他造了桂酒,而且生平第一次品尝中国南
方的特产“酒子”。酒子是在米酒还未曾充分发酵时取出来的,所以其中酒精成分
甚少,实际上有些像稍带酸味的啤酒。有一次,在一首诗前的小序中他说他一面滤
酒,一面喝个不停,直到醉得不省人事。在给朋友的一封信里,他说了“真一酒”
的做法。这种酒是白面粉、糯米、清例的泉水这神圣的三一体之精华,做成之后,
酒色如玉。上等面粉展酿粉,揉成面鞠饼,挂起来干两个月;然后煮上一斗米,在
取出之后用水冲净,晾干;再拿三两翻饼,轧成细粉,与米和匀,放入瓮中,压挤
极紧,中间留一圆锥形小坑,在中间低处流出酒液时,把刚才留下的一部分却粉洒
在中间低处。等酒液已经够多,把压紧的米切开,放入新煮好的米,其比例为一斗
旧米加入三升新米,再加进两碗开水,过了大约三天到五天,便酿成了六升的好酒。
但是时间的长短,也要看天气如何而定。在热天,酵母要减少半两。
说公道话,苏东坡在做酒方面,只是个外行中的内行,而不是个真正内行。做
酒只是他的业余嗜好而已。在他去世之后,过和迈两个儿子常被人问到他父亲做各
种酒的方法,尤其是在苏东坡诗和书信中常提到的桂酒。两个儿子都大笑。二子过
说:“先父只是喜欢试验罢了,他只试过一两次。桂酒尝来犹如屠苏酒。”苏东坡
大概是太性急,不能契而不舍研究个透彻。据说尝过他在黄州做的蜜酒的人,都有
几次腹泻。
在哲宗绍圣三年(一0九五)四月十九日,他的堂妹去世。真是不幸,她的名
字始终未能传下来,苏东坡只是称她“堂妹”,或“小二娘”。她丈夫写给苏东坡
的信报告这个噩耗,竟走了三个月。苏东坡对堂妹的钟爱并未少减,这一点在几年
前他写信给一个亲戚,可以证明,因为那封信里他说一次旅行时未能到常州去看她,
始终引以为憾。在最后一年,她与丈夫显然是迁到苏东坡为官的定州去居住。她丈
夫柳仲远,是一个方正的贫儒,并未考中科举,但甚喜收藏字画。苏东坡在京都时,
他曾去拜望苏东坡,苏东坡曾以书画相赠。苏东坡在给程之才的信里,提到堂妹的
死讯,说自己“情怀割裂”,在给堂妹的儿子的信里,也说“此心如割”。用这类
说法表示伤怀,在中文里虽非什么特殊,但所表示的仍是很深的伤怀。
他为堂妹写的祭文,显然是得到噩耗之后写的,这篇祭文颇有真诚感触,显示
出一往情深之致。文中说,他祖父所有的孙子,只有四个尚在。那四个是东坡、子
由、子安(他伯父之子,在家乡为弟兄们照料祖莹),另一个便是这位堂妹。说她
“慈孝温文,事姑如母,敬夫如宾”。随后谈到私人的感受。他盼她的两个儿子能
长大成人,能够光耀门媚。祭文上说:“一秀不实,何辜于神,谓当百年,观此胜
振。云何俯仰,一螫再呻。救药靡及,庵为空云。万里海涯,百日计闻。柑棺何在,
梦泪儒茵。长号北风,寓此一搏。”
一年之后,她丈夫也去世,灵枢南运至靖江附近的老家安葬。
苏东坡到惠州不久,得到一个消息,颇使他心中焦虑。在过去四十二年中,自
从他姐姐去世,他父亲公开指责他内兄家之后,他和弟弟子由就一直没和内兄程之
才通信或交谈,但只和程家其他弟兄有书信来往。章停听到这件亲家嫌隙,他就特
派程之才专程南下担任提刑,处理重大诉讼和上诉的案件。在哲宗绍圣二年(一0
九五)正月,他到了广州,是苏东坡到了惠州的三四个月之后,苏东坡摸不清楚程
之才究竟是否已把过去的事置诸脑后,所以完全不知道会有何等情况发生,由于一
个朋友的关系,苏东坡给程之才写了一封客气礼貌的信,因而知道程之才要在三月
到惠州。确知他别无他意之后,苏东坡派儿子过在他来时去接他,并且带着一封欢
迎信,自称:“杜门自屏,省穷念咎。”程之才此时已然年老,年约六十岁。事实
是程之才颇想弥补过去的嫌隙,重获此一门贵亲的友谊。他向苏东坡恳求为他曾祖
父(苏东坡的外曾祖父)写一篇墓志铭。也许是亲戚毕竟是亲戚;也许是眉山城皆
以苏东坡此位大文豪为荣,而程之才也颇有此荣誉感。于是双方的关系又显得真正
亲热起来,由双方交换很多信件诗文,苏东坡也对他有所请求。在惠州过了十天,
程之才又出发视察,不过那一年大部分时光他在广州附近度过。
有程之才在,并且凭藉他的友情,苏东坡得以对地方颇有建树。虽然苏东坡已
无权副署好多公文,可是他却充分利用他对程之才的影响力。他对朝廷高层政治固
然是已告断绝,可是对邻人和当地百姓的福利,他还是视为己任。倘若有什么事非
法越理,他若能运用势力予以纠正,他不会坐视不顾。绍圣三年正月元旦,博罗大
火,使苏东坡大为震惊。全城付之一炬。地方官对无家可归的百姓都有救济,临时
搭有篷帐供灾民居住,并严防抢劫。官家衙署完全焚毁,全需重建。苏东坡恐怕那
些官衙的积弊恶习又要发生。他怕官方在重建此一城镇时,又要乘机剥削人民,而
地方政府会征用物资民工。他建议程之才令当地政府在市场公开购买,禁止征集民
间物资,征用民工。他指出来,否则“害民又甚于火灾”。
他站在惠州街上,看到使他十分痛心的事。看见农夫满车装着谷子去向当地政
府缴纳捐税。因为丰收,谷价下跌,政府拒绝收取谷子。这正是苏东坡要管的事。
他一探询,才知道政府要的是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