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卿叹息，“赵长宁，我在护着你。”
赵嫣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样的话。”
刘燕卿看着赵嫣，“赵长宁，你觉得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赵嫣没有回答他。
赵嫣看了眼地下跪着的王生道，“他今
起跟着我了，若你执意要杀他，便连我一起杀。”
跪在地上的王生抬眸看了赵嫣一眼，低垂的眉睫覆住涌动的狂风。
刘燕卿并不欲为一个仆役与赵嫣起争执，最终道，“你身边福宝一个
忙不过来，也确实需要个。”
刘燕卿对王生道，“后好好伺候着，关于他的事我若是从外
听到一分一毫，就等着尸首异处。”
王生声音沙哑道，“谢过大。”
王生就这样留在了赵嫣身边。
与他相处长，赵嫣渐渐发现王生是个十分细心的。他的衣服被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每起来案前都有幽香的花
味道，那花的叶子上还带着晨时的露珠。
王生虽然被毁了容貌，身上仍旧带着
富贵家养出的矜贵气，也许是因为家道中落才沦为仆役。
有一王生问他，“我见公子腰间常戴一枚玉佩，这玉佩可有由来？”
赵嫣瞧着玉佩上青色的纹路垂眸道，“一故之物。”
“什么样的故？”
赵嫣道，“曾经是仇的故。”
王生没有再问，赵嫣也没有再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月初，崔嘉到刘府中闹了一场。
崔嘉收到了沈府的回信，得知当年五十万两金的真相，无法接受自己做了恩将仇报的小，喝的酩酊大醉。
他出了崔家，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刘府去，若不是有王生在外挡着，只怕要闹到赵嫣那里去。
更夜半，赵嫣早已经熄灯睡下，远远听闻外有嘈杂的声被惊醒过来，问福宝道，“外有什么事？”
福宝撒了谎，“大朝廷得罪了，这会在外撒泼呢。王生和管家在外挡着，我一会替公子闭上窗，公子且安心睡去。”
福宝替赵嫣拉上暗青色的床帘，直到传来了绵长细密的呼吸声，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屋舍中关了窗子，带上了门。
崔嘉红着眼睛在外与王生争执，“我要见他！你让我见他！那五十万两黄金，我要亲自听他说清楚！”
王生虽说左手已经不中用，然而到底是习武之，还没用了力道，便将崔嘉一介文弱书生推倒。
崔嘉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双目血红，“赵长宁！当年救了我父亲的五十万两金，是否出自赵家？”
王生手上没有留
，崔嘉被他提着领子扔出去，狠狠摔在地面。
崔嘉狼狈地爬起来，只觉得自己心脏蜷缩成一团，前尘往事
水一般将他淹没，赵长宁幼年抱他在怀中的模样与前段时被天子压在身下作践的模样
替重叠。
这时候的崔嘉哪里像别
中清贵的官，分明落魄的像一条野狗。
“你让我见他！”
王生一脚踩在他脖颈上，只要稍一用力，崔嘉的脖颈便会被连根碾碎，崔嘉耳边传来王生嘶哑难听的声音，“他用自己的卖命钱已经报答了崔家的养育之恩，早与你们崔家一刀两断。”
崔嘉在王生脚下艰难喘息，睁大眼睛盯着王生，“你是什么？”
王生冷笑，“能轻易取走你
命的。”
崔嘉咬牙，“你松开我！”
王生脚下力道加重，他曾经杀如麻，知道怎么被折磨最为痛苦。
身体的血
被利刃割裂，青色的血管
涌而出红色的血，发出蝼蚁一样哀嚎的声音。
崔嘉脸色乌青，两腿发软，双目失。
已有窒息之兆。
死亡的恐惧之感让他凭借着本能抓着王生的小腿似乎要往开推拒，然而踩在他脖颈的脚像是千钧巨石纹丝不动。
崔嘉两只手渐渐停止了挣扎，双目圆睁，眼球中布满血丝。
福宝远远瞧见惊声道，“王生！不能杀了他！他是公子的弟弟！”
在崔嘉就要断了最后一气的时候，王生抬起了脚，崔嘉爬起来发出混浊粗重的喘息声，一张俊俏的脸惨白，周身的酒意退去了大半。
“酒醒了，就滚回去。”
崔嘉捂着脖子，不甘地瞧着里已经熄烛的房间，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是识趣之。
今门前有一尊煞守着，他怕是见不到。
赵长宁不可能在刘府中藏着一辈子，他总有一天会见到。
剧烈的愧疚与烧灼的欲望缠。
赵长宁这个自此在他心盘踞成一团巨大漆黑的影子。
若不能见则万劫不复。
王生盯着崔嘉离去的背影面无表。
高大的背影像笔直的青杨，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有流畅漂亮的线条。
福宝对王生道，“你刚刚想杀了他？”
王生肩背一滞，云淡风轻地拍了拍手，“我怎么敢杀有官身的？”
福宝气笑，“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王生不置可否道，“公子睡了？”
福宝道，“睡了。”
王生道，“我去给公子守夜。”
福宝瞧着王生的背影，心中惊疑不定。
王生，你到底是什么？
王生踱步
屋舍中。
屋舍中有药香。
他打开灯龛点起了灯。
昏灯照亮了赵嫣沉睡的脸。
王生带着薄薄茧子的手轻轻抚摸着赵嫣的脸，俯身在他唇瓣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咬痕。
在安香的作用下沉睡的赵嫣恍然不知。
王生替他掖了掖被角。
王生的对面是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着王生一张布满肿胀伤痕的脸。这张脸孔在昏暗的灯下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扭曲感。
王生面颊忽而有些发痒难受。
像有无数的虫子在爬。
他左右环视见四下无，遂对着镜子，竟将脸上浮肿的伤一道道剥落下来。
清理的过程并不长，那是一种与皮十分相似的胶状物，从面颊剥落后散发着如同尸体腐烂一般恶臭的味道。
于是本来俊美的眉目显露雏形。
正是陆惊澜。
这是一种古法，行走江湖的士或者逃犯在过去常用于隐藏行踪，瞒天过海。曾经的陆家鼎盛时候收的门生过千，其中不免有江湖客。
陆惊澜吞碳毁了嗓子，披着一张叫做王生的假面重新回到了赵嫣身边。
滚烫得碳从喉咙划过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就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刀尖一寸寸割裂咽喉。
陆惊澜捂着脖子疼的打滚发抖，像野兽一样痛苦呻吟，全身的肌都在抽动。
而他这一生经历过的痛苦足够多，所以这一遭还算是能忍耐下来。
高大的青年身轻如燕，翻身上梁，倚梁眠。
赫连丹废了他的手，却没有伤他的腿。
在地狱中求生的鬼，只要身体还有一个部位能动便没有能消灭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