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优子曾经说过的话,“定义一个人,首先需要他自己的认知,然后是和他有关系的那些人。如果他不记得自己是谁,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去做证明,那么,他不就是崭新的自己吗?他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她也可以的。成为她自己希望的样子。”
“即使虚假吗?”
“嗯。即使虚假。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她。”
由绪看着身边身影单薄的男人,卡在喉间已久的问题还是滑出口:“那你怎么办。”
他一滞,笑,这次的笑容十分真心,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啊。我不重要。我是她会选择忘记的一部分。”
她没由来觉得喉头有些酸涩,“那么替换的记忆,该怎么选择……。”
“她希望的,替换掉她不需要的,以及会阻碍她生成新记忆的——”
由绪突然看到他脸色一变,他朝前快速奔去。
坐在轮椅上的浅见优子正伸长了手去够手边花坛里的花朵,护士转头去帮她拿水的瞬间,轮椅几乎被压翻。
他眼疾手快帮她扶正,蹲下,将小花轻轻摘下塞到她手里。
优子长久盯着他,磕磕巴巴说:“花……是要送给松本同学的。不能……给你。”
他点头,“我知道。”
她又看了他一会儿,“森说他马上会来看我……他来了吗……”
他转向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护士,打个手势,“麻烦您确认一下今天的来访客人好吗?”
护士意会,点头离开。
“他说也有可能会不来……哪句是真的呢……”她自言自语道。
他只是向上望着她。
“美羽会不会也来呢……要是……也来就好了……”优子捏着花,直到它在手里变形,她呆呆地说:“我不小心……坏了……”
“没关系。”他耐心地安抚她,打开她紧紧握住的手,“没关系。”
她反握住他的,手心里硌着一块长方形的表盘,问:“你是谁啊……从来没见过你……”
不远处的由绪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新同学,今天第一天来。”
“哦……分班了……确实会有新同学来……”没想到她第一次追问,“你叫什么?”
由绪看着他僵在原地,好久不能放松,局促很快浮现到脸上。他的手无意识地抚到额上,又放下。来回几次,又只能挤出笑容。
由绪知道的,他说不出来。
说不出,不能说。
他在她的梦境里游走许久,顶着无数的名字,为了掩盖那一个名字下的所有。
清水来接由绪时,持续的轻风忽然变强,她站在中庭往回望,樱花树被大风吹得零散,卷起落下,蹲着和坐着的两人像身处一场白雪之中。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警署见他时的场景,他颤抖着手完全握不住笔,来来回回几次,弄得一旁的前辈更加烦躁。
她拿过笔,替他写。
白石慎。
浅见优子的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他努力向她解释着为什么姓不同,试了几次,声音克制,止不住地嘶哑。
最后背过脸去,咬着牙,在头顶投下的一片阴影中,臂膀小幅度地颤动起来。
眼前的白石慎和另一个在炎热夏日里嚎啕大哭的身影相重合。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也许它是为了戏弄人而存在的。
*1日本警察分为职业组和非职业组,前者是精英队伍,学历较高,坐办公室的类型。可以一路晋升。后者晋升道路有限,多为负责现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