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女声说:「走吧,陈晨(音),人家快饿死啦!」别无选择,我回头瞥了一眼。
不料十五号也正好瞧了过来。
目光交接的一刹那,他叼上烟,薄唇翁动着:「急个屁呀你!」婆娑的阴影把光斑印在他的脸上,闪烁间竟有些刺目。
我不由眯了眯眼。
李俊背靠白杨怀抱画夹,笔直的树干使他的脊梁愈显佝偻。
李阙如又冲我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得如同逝去的鸡巴毛。
俩女孩也对我笑了笑,她们的热裤短得大腿根都要露出来,小腿却给网袜裹得严严实实。
这古怪的一切我实在消受不起。
而操场上依旧人潮汹涌,伴着越发圆滑而油腻的呐喊声,黏糊糊的,融化了一般。
********************阳光很亮,哪怕是照在华联五楼的卫生间门口。
牛顿说光是粒子,惠更斯说光是波,但无论如何它打在人脸上时宛若一层迅速冻结的冰。
没准真的是冰,人们沐浴着鲜活和喧嚣,却似乎又一动不动。
整个春光都被冻住了——还有刘若英或许巍的歌声,蒸腾的水汽和肆无忌惮的孜然味儿。
我顺着过道溜达了一个来回,尽情地欣赏那些琳琅满目而又洋相百出的消费者。
生活席卷而来,扑在身上,绵软而粘稠。
然后就有了声音。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喉头一番滚爬又悄然滑落的呻吟声,粗重的喘息声。
算不上突然,却足以让人猝不及防。
我不由一个哆嗦,乃至连脑袋都晃了晃。
于是一对男女便出现在视野中,就在斜对过的电梯间,离我大概八九米远。
女人一身浅黄色短裙,俯身攀住电梯门,母狗一样撅着屁股。
男人腿很长,说不好为什么,当他捧住颤抖的肥臀挺动时,就像卡住了篮球。
这场景我再熟悉不过,于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或者说,我并没有动,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近。
起先雪白的胸脯合着披肩的短穗在领口里疯狂地荡漾,后来小巧的鼻尖沁出点点香汗,精致的指甲因用力而渐渐泛白,再后来我在女人的墨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紫色的湖人队服,大汗淋漓,以及无边的翠绿原野。
这令我大吃一惊,险些坐到地上。
女人却叫得越发放浪,发髻翻飞,血盆大口再也合不上。
就在我颤抖着手去摘那个墨镜时,电梯门却关上了。
没有声音,也没有过程。
我一面提醒自己冷静,一面去捶打金属门。
回答我的是单调乏味的咚咚声和丰富绚烂的「咕叽咕叽」。
我甚至能听到水滴的回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陆永平走了出来。
是的,陆永平走了出来,着一身中国石化工作服,大肚子油光滑腻。
他端着黑铁般的笑,从我体内穿梭而过——根本没容我作出任何反应。
女人背靠轿厢坐在地上,长发缠绕,水光潋滟,蜷缩着的大腿白得近乎透明。
楞了好半晌,我才一阵惊慌失措。
而就这一瞬间,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金属地面的那滩水渍。
我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郁的油呛味扑将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挣扎着转过身时,陈瑶刚好如厕归来。
一片朦胧中,她说:「咋了你,睡个觉满头汗,论文还写不写了?」当然要写,校运会一搞完,下周四就得会老贺。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陈瑶正在阶教二上自习。
为此我专门从图书馆借来了萨维尼和拉瓦茨的大部头,从小商店买来了印着西北大学的厚稿纸。
没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能更专注点,而不止是异想天开地奢望通过纯手工打动铁石心肠的老贺。
这当然是陈瑶的主意。
此刻她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捧着一本金田一耕助,不时冲我皱皱眉,一脸嫌恶。
推理小说还有这种读法?也只能惊为天人了。
教室里没多少人,除了偷偷摸摸搞点情调的小男女,就是些考研积极分子。
恕我直言,后者的目标历来是早准备早放弃,「陪考爱好者」已是对他们最大的赞美。
自然,这一切都无关紧要,除了洗洗脸,首当其冲我需要抽支烟。
类似的梦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上周末的省师大招待所,细节记不太清,肯定略有不同。
甚至有极大的不同——根据弗洛伊德的说法,至多我们能记住梦境的百分之二三。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上次的梦更加彻底而满足:陆永平走出杂物间,穿过一片狼藉的院子,掠行于阳光普照的田野。
刚冒茬的小麦青翠可人,衬得三三两两的坟丘愈发阴森突兀。
然而——阳光普照,安详喜庆,就差鞭炮齐鸣了。
于是陆永平便消失于一垄新坟之中。
墓碑高大厚重,让人想到白矮星之类的东西,奶奶站在一旁说:「这可是大老远运回来的山西黑啊!」醒来时隔壁在操屄,女的鬼哭狼嚎。
我大汗淋漓地起身,在床头呆立了好半晌。
月亮透过纱窗映出半张脸,不远处的平河大堤白茫茫一片。
有一刹那,我觉得自己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当晚开了两间房,她俩一间,我一间。
几次我都有询问母亲的冲动,却又在自觉荒谬和自我怀疑中节节败退。
夜色中我看起来肯定像个屁股生疮的猴子。
两位女士倒很尽兴,特别是母亲,难得一见的少女气息在酒精的催发下几乎要淹没那苍茫月色。
昏暗的走廊里,她俩手挽手,夸张地扭来扭去。
穿着短高跟的母亲比陈瑶高了多半头,凹陷的腰肢在衬衣束缚下盈盈一握,肥臀却投射出丰硕的阴影,在周遭墙壁间四下乱舞。
她开心而放松,一如陈瑶的放浪与形骸。
周一早上一切又恢复如初。
母亲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趁陈瑶洗漱的功夫偷问我她「昨晚喝得不算多吧」。
我只好笑笑说还行,没丢人。
她一声冷哼就把我轰出了房间。
早饭后,陈瑶接了个电话。
尽管一再拒绝,母亲还是让我把陈瑶送到了师大东门公交站。
临别时,第一次,她没有老妈子般凝眉叮嘱,而是摇下车窗冲我们挥了挥手。
一路上陈瑶笑靥如花,却没什么话。
直到上了学院路,她才发表了会晤感言:「你妈还真是个大美女啊!我晕!」我也晕,跟窗外车水马龙的一锅稀粥差不了多少。
周一上午是民诉课。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后,我才得以查了查那个131开头的陌生号码。
归属地是平阳。
我试图在网上搜索,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在呆逼们的呼噜声中,百般犹豫,我终究还是打消了问候对方的强烈念头。
下午四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