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野完成才可下葬;末森城那边,有五郎左在那里盯着,佐久间兄弟现在虽然做
了勘十郎公子的教习,但是心里面还是向着您的;葬礼法事由泽彦和尚跟一个叫
前田玄以的延历寺年轻僧人一齐主持,等到三日后,老主公的遗体自会由他们几
个从末森城接到那古野的万松寺来,而你的叔父孙三郎信光大人与他侧室枫夫人
亦已经帮着我等向土田夫人劝谏良久——现在土田夫人已经松口了,但是夫人的
秉性,少主你是知道的,她随时都会变卦!而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要跟归蝶夫人
马上回城更衣戴孝,等到法事之后,你要于诸位家臣同一门众面前,立即宣布你
上总介信长即位我织田家督!少主……不,御屋形大人!现在请你马上动身回城,
而且现在不该是你问『为什么』的时候!」
可三郎却仿佛把平手政秀的话当作耳旁风一般,等平手爷话音一落,他却仍
自顾自地念叨着:「……为什么!不是要我当这个家督么?既是如此,阿艳的事
情干嘛不跟我商量!为什么……」
「少主!」
「信长大人……」站在一旁的归蝶顶着海风面向三郎,长发拂掩着她含泪的
双眸——其实此刻的她,心中似乎要比三郎更加苦楚:作为人妇,她心中自然是
容不下让丈夫的心思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这种事情,尤其这另外一个女人还是自
己丈夫的姑姑;但是作为一个向往这那种名曰「爱恋」的女人,她既困惑又同情,
她不清楚三郎与阿艳之中那到底是一种怎样深刻入骨的情愫,即便她每天都陪伴
在三郎的枕畔,即便她曾窥到阿艳从丈夫那里也得到过好几次不弱于自己从这同
一个男人身上得到过的如胶似漆般的鱼水之欢,而今天阿艳如此仓促地被嫁到斯
波武卫家去,虽然这主意里头也有归蝶自己的份儿,但此刻的归蝶,却赫然回想
起自己被父亲愣是嫁到土岐守护家的情境,于是在这一刻的归蝶,也觉得自己对
阿艳是感同身受的;
(不过她比我幸运多了,毕竟她有个爱慕她的信长大人,而我呢……)
(听说十兵卫大人又得了个女儿,那女孩子身上有十兵卫和熙子的血脉,一
定长得很漂亮吧……)
(好在,现在这「大傻瓜」的身边,终于就只有我了!)
可在这时候,三郎却继续说着,而且说了一句让归蝶都浑身一震的话: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不能跟我商量,父亲就这样仓促去世了……那么,这个
家督我不当也罢!」
「少主!你刚刚在说什么?」平手政秀一听,眼睛立刻瞪得溜圆。
而在一旁的归蝶的心中,也从悲悯变成了悲愤。
(傻瓜!我嫁来尾张,可不是觉得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家督之位才来的!
你是要我杀了你吗?)
想到这,归蝶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那柄「关孙六」肋差。
这一举动,让原本一直盯着三郎的平手政秀,立即把警惕的目光换到了归蝶
的身上。可归蝶却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直勾勾地跟平手政秀对视片刻后,又忍
不住向政秀埋怨地朝着三郎的身上扫了两眼。政秀只好长前一步,按着手中的刀,
急切地对着三郎再次说道:「少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臣恳请你收回刚才
的话!」
可三郎依旧忿忿不平道,并且转身对着眼前的大海发泄似地呐喊着:「我难
道说错了嘛!父亲活着的时候,不是告诉过我,只要我做得好、做得对!什么事
情都会由着我吗?胜幡城在我的治下怎么样?人人说我是大傻瓜,人人不都过上
了吃饱穿暖、夜不闭户的日子了嘛!我帮着父亲看着津岛,看得也不赖吧!而我
只是想把阿艳留在我的身边!可是他呢?屡次三番地把阿艳从我的身边夺走!尔
今他去了,我连申诉的人都没有啦!他要我做一城一国之主,那不过是他和爷爷
的『野望』!他和先代隐居大人经营尾张如此之久,且不要说整个尾张,织田家
他们统一了吗?他们连那种事情都做不好,却偏偏不要让阿艳留在我的身边!若
教我说,这样的家族、还有这样家族的家督,我不要也罢!」
「织田信长!」
听了三郎这般任性的话,平手政秀立刻暴怒如虎,直接一把抓住了三郎的衣
领。
——以至于原本因为醋意和悲愤而对三郎动了杀心的归蝶,此刻却下意识地
将肋差抽出,对准了平手政秀。
她还以为政秀是要抽刀砍了三郎。握着那把关孙六的手都在不停地抖着。
归蝶和三郎终究也不过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在眼见着步入花甲之年
的平手中务面前,小夫妻二人哪还有什么气势可言?三郎眼见着师父如此震怒,
原先桀骜乖张的气势,瞬间萎灭了一大半。
「你给我听好了,三郎信长少主,」平手政秀浑身气得发抖地说道,「我政
秀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是看着阿艳公主长大的,所以我很清楚你心里的委屈让你
此刻有多难过;但是,你既然生在织田弹正忠家,又身为嫡长子,继位家督、继
承老主公信定大人和信秀大人的遗志便是你的宿命!压制其他织田分家、统一尾
张,乃至将来逐鹿中原的大业,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更是我等谱代和国人众
共同的大业!你只觉得让阿艳公主嫁给少武卫这种事情,就让你很委屈是吗?告
诉你,将来这种事情会多的是!近到如我等谱代老臣,远至这整个日之本国乃至
那汉唐之土的千古上下,对于那些先贤圣雄之霸业,试问谁人年轻的时候,是没
有牺牲过个家利益、没有放弃过儿女情长的?今天这番话,你在我和浓夫人面前
说说也就罢了,今后在他者面前,尤其是轻怠自己祖父与父亲的这种话,勿许再
提!『下克上』这样的史故今事,在您小时候我就没少给您讲述过;倘若今后再
如此时这般不识好歹,少主你应该清楚的,别说您再见不到阿艳大人,就连如该
何活下去,对您来说都是个问题!从今往后,请您记住,您不应再是那个少不经
事的『大傻瓜』三郎!请你记住我政秀今天所说的这些话——尾张弹正忠家家督,
藤原上总介,织田信长!」
说罢,政秀松开了三郎的衣襟,头也没回地就自行驾马去了末森城。
站在原地的三郎双眼中噙满泪水,在海风中发了半天呆。
但半晌过后,他还是带着归蝶回了那古野城,并在热田神宫的宫司千秋季忠
大人的主持下,在那古野城进行了法事,并且又让归蝶遣人去津岛商座找了最好
的成衣铺,连夜赶制了两套崭新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