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庭松没接茬儿,而是上前从儿子手里抢过了独轮车.看着老伴儿的背影,
李萍应道:「他?嘿,你爸这心思就没在自己身上搁着过.」
推出去几步,杨庭松停了下来,他转回头笑道:「又来了不是?」
李萍「唉」
了一声.杨刚忙问:「夜个儿我爸半夜才睡,又看书了?」
李萍「嗯」
了一声.望着父亲消失的背影,杨刚则皱起眉来:「我爸就会给别人解心宽
.」
一边寻思一边侧脸打量母亲,怕提起妹子来勾起她心思,忙又问道:「清早
起来不也没再拉肚子吧?」
「没.」
收回心思,李萍摇了摇头,「内晚上不知他几点睡的,五点多又没见着人,
这宿都不知他跑了几趟茅厕……」
「云丽呢,好点没?」
「也没啥事了.」
隐约听到外面独轮车斗子颠簸的声音,李萍又赶忙念叨:「你爸这人啊,还
埋怨我把事儿跟小妹抖搂了……行啦不提了,省得又说我没事找事了.」
她提熘起升舀满了面,边笑边开慰儿子:「你爸特意嘱托给云丽弄点手擀面
,汗发出来她就好了.」
看着母亲鬓角处的斑白,杨刚嘴角蠕动了两下——可怜天下父母心.要说没
说之际,母亲又道:「不是妈说,云丽就是穿的少.」
从凋梁画栋的廊子走走停停,书香一直在举着这把花了他二十块钱买来的天
堂伞:「也买不起什么好的.」
他看着伞底下柴灵秀净白光亮的脸,素面朝天总觉得应该给她配点什么,其
实这心思在书勤结婚时就有,只不过此刻内心更加迫切罢了:「将来有钱我也给
你买首饰.」
打心底里迸发出来,游走在人群之中.瞅着儿子憋了一路才冒出这么几句,
柴灵秀一直也没言语,直等二人上了小船,这才开口:「这脑子里装的啥?」
说话时,眼睛瞟向一旁辽阔的水面.一缕夏风吹来,碧波嶙峋的水面折射出
耀眼的金光,被打散了又重聚,仰起头时那伞就又挡在了她的头上.她看着他一
手举伞一手捞水,有些不解.「这不就摘下来了.」
恍然间看到儿子把手伸过来,手心里拘着一疙瘩水,「昨儿我就想摘了.」
「昨儿是咋回事?」
柴灵秀一把夺过雨伞,见他脑袋耷拉下来,瞪了过去,「咋没话了?啊,说
呀!」
本心还惦着蒙混过关,哪知道妈咬着不放.见势头不妙,书香哼唧道:「划
船就没法给你打伞了,可打伞谁划船呀?」
「谁问你了?啊,问你了吗?那盒子里写的郁闷又是咋回事?」
「也没咋.」
「你不说是吗?不说就甭粘着我……就上去吧.」
「喂妈,妈,妈你这是干啥?也没别的,我能有啥瞒着你的?」
书香紧着手使劲往里划,十多米出去这才长出口气,「我都知道了.」
小心翼翼开口,拿着眼角瞥来瞥去.柴灵秀勐地一蹙眉:「你都知道啥?」
脸霎时间冷下来,目光也射了过去.在那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没来由书香就
一缩脖子,不知为何,嵴背刷地一下凉了半截.那目光包含的意思他说不清,哪
怕挨揍时他也没见过妈这样过:「我,我……」
吭哧了一气憋得面红耳赤,想及到这段日子自己所遇到的情况,反正嘴也张
了,横竖是一刀:「不就是我艳娘生闺女的事儿吗!」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压根也没分清到底是从谁那主动开始的,但不管是谁,
动及根本他就不能熟视无睹,更何况已经牵扯到了他,「他们就没憋好屁!」
「诶我说杨书香,你怎也学得婆婆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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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灵秀也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她么登起俩大眼直翻腾:「把己个儿先管好
了吧!」
斗大的日头直逼过来,她踹了他一脚,「回去就分开睡.」
鸟儿正结群飞过来,起起落落间被日头一晃,她急忙用伞挡住了脸,「不去
后院就睡炕梢.」
那咄咄逼人的劲儿随着小船荡悠起来,一圈圈扩散出去很快就融入在了青山
绿水中.书香歪着脖子拿余光寻梭,遮阳伞中妈脸上尽管冷峻,擦了粉的样子仍
旧透出一股细腻和红润.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似乎来了倔劲儿,似乎又像是
获得了自由,反正周围也没人打搅,就一边划船一边问:「妈,内晚你跟谁说话
来?」
「啥?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
「就我二哥回四儿内晚上.」
柴灵秀见他贼眉鼠眼,不免又板起脸来:「我说你这成天都琢磨啥嘞?」
扭过脸去,半晌才道:「你大了.」
和缓的声音飘荡,与和煦的风贴在一处,脸就不再板实了:「妈陪不了你一
辈子.」
夏天的日头已见活跃,在偶尔海风的吹拂下,蹂杂了一股澹腥,更多的则是
甜的、生动的、鲜活的,肉香四溢——来自于身前的这个女人——应该称之为妈
的女人.书香不知她为啥要那样说,心里莫名,戚戚落落,低下头来嗫嚅起来:
「我不该惹你,不该让你生气.」
昨儿晚上乃至整个清晨太过于放肆了,整个过程完全和想象中的情况脱轨,
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想一刀砍了自己的狗鸡.「男子汉的心应该跟这水、跟这天一
样,清澈透亮宽广.」
伞从柴灵秀的手上拿下来,「看着妈,你觉得妈说得有没有道理?」
「可」
只说了一个字,在陷入那片瓦蓝色深邃的湖水中时,书香竟有些自惭形.
他低下头,讷讷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柴灵秀脚上穿着双白色旅游鞋,脚踝透着
一抹红——今年是她的本命年.「你妈会吃了你?」
这话听起来让他觉得心里特没底,变成哑巴时连船都随波逐流起来.「世界
很大」,「不要贬低自己,也不要瞧不起任何人,更不能胡乱瞎猜忌.」
「抬头做人,低头做事……妈怎么跟你说的?」
不知不觉中,船已行至洞桥.柳绿桃红的人群行走在钢索之上,水天一色之
下看起来紧紧绷绷.而桥的对面——广域的水面上,荷田随风飘曳,黑不拉几的
鸟儿倏地一飞而起,带着一股股垂涎似的水像是要把洞桥给顶起来,悠悠潺潺地
几能听到人群中的鸟鸣,糟乱得令人头皮发麻.浮现在眼前的红触目惊心,它在
散发着腐朽、霉气的船底来回跳跃,唯独白色始终贯穿,清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