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翘的鼻尖被一层细汗裹着,异彩流光中又夹带着几分熏醉,书香就更说不出话。
「傻样儿。」
或许就是这句,也可能是因为才刚抽了口烟,书香从昏昏欲睡中又清醒过来,于是寻着内道渴求之声就使劲儿往外探起脑袋,「那,那妈你睡吗,睡吗?」
「咋不睡?还不关上?」
他就把小窗关上了。
大狼和熊悠闲地晃着尾巴,不时还脸对脸相互看看闻闻。
看着内俩夯货在那转磨磨玩,书香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干点啥呢。
午后暖融融的,炕头也暖融融的,他腿不软了,脑袋不疼了,连汆了半天稀的屁眼儿也都不抽抽了,就觉得自己更应该干点啥了。
然而事实抽完烟他就枕靠在了被垛上,哼起了小曲儿,还把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晃起了脑袋。
院里响起脚步声时,书香听见了,起身朝外去,却只看见两条狗在那哈着舌头,正寻思是谁呢,就听到妈说,「怎还提熘东西?我哥不也给拿了。」
就着这话,声音已经在堂屋里打起转来,「什么叫都好了?」
「东西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紧随其后,书香看到
爷爷奶奶二反投唐,打外面走了进来,「好点没?」
「怎没躺着?」
还没少给提熘东西呢,他就只好配合着呻吟起来。
「哼哼唧唧的怎连句话都不说?」
灵秀也跟着走进屋来,尽管公婆说「别倒水了」,她仍旧给沏了两杯茶。
看着二老投过来的目光,书香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
抵触?感动?或者二者皆有,就皱了皱眉,无病呻吟中还给自己点了根烟。
他没拿烟灰缸,鼓秋起屁股往炕沿儿凑过去,往身上又裹了几下被子。
「药吃了没?」
孙子不言语,老两口几乎异口同声,然而不等目光转向灵秀,灵秀这边就答复了出来:「吃了,吃完饭就吃了。」
她也皱了下眉,「饭也没少吃,刚才还没事儿呢。」
凑上前把手搭儿子脑门上试了试,随后把手又贴到自己的脑袋上。
「凉荫的啊。」
她嘴上念叨,心下却又开始嘀咕,便转身走向柜橱,打里面把体温表拿了出来。
若不是双眼还在寻唆,就这附佝偻起腰的样儿,书香觉得自己和冬仨月村里内些无所事事专门捡暖和日子走出门外、抱团晒太阳的老人没啥分别了,无非也就是没揣袖子。
他嘴里叼着烟,连吞带吐,等炕下面闪出两条绷紧的大长腿时,他仰脸看了看。
「你瞅都成啥了,怎那么邋遢?」
一道而来,还有小手上的体温计,「再试试。」
然而不等接到手里,书香就给这口烟呛得缩起身子,咳嗽起来。
「少抽点。」
抢上前来的四条腿说,「喝口水顺顺。」
「非得抽内浪烟?」
黑亮的健美裤朦朦胧胧,她说就不知道计较一下吗,紧随其后,另一道女声便插进话来,打断了她,「少说两句吧小妹,没看这难受着呢。」
给连呛带腌,书香差点没把饭折出来,又想再吼几嗓子,可想到每次出事儿都是妈陪在身边,就把话咽了回去。
「好受点没?」
喝水这会儿,书香好受点了,然而没话说就不说话,却扫了眼灵秀。
「看我干吗?」
妈还站在那,体温计递过来时,还抹瞪他两眼,「越大越不省心。」
屋子里又净了下来,都能觉出钟表的滴答声,在表壳里回荡着,漫长而又沉缓,愣老半天居然才过了两分钟。
也是这时,白衬衣打书香眼前站了起来,还打身后的柜子上拿起一个罐头,「败败火。」
书香说不想吃,却没能拦下内个步子,「就是心里有火。」
这话他实在不想回答,就不回,也有点困,所以,某种契机之下他萎靡起来。
「哎哎哎,怎还睡着了?」
被扒拉醒时,小手也探进了被子,把他胳肢窝里的体温计抻了出去。
「就说不烧吗。」
「那就躺下来歇着。」
「爷把白鹿原也拿来了。」
这书接在手里,书香还有些恍惚。
有那么会儿,他想的是,说话的这个人到底有几个身份。
「都出去都出去,让他歇着。」
给奶奶这么一说,上房倒是安静下来,堂屋却又开始絮叨起来,炒豆子似的。
书香看了下靠山墙上的表,不到一点,应该打开电视看看,他却把眼合上了。
汗乌央央地,擦抹间,他似乎又闻到了内股秸秆焚烧的味儿,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他就睁开眼。
肉眼可见的灰尘在日光下翻腾乱舞,又在看不见的空气中聚合飘散,失神中,他跟破落的老财那样,身子一歪,躺倒在了下去。
送走公婆,灵秀也想眯会儿,进屋看儿子狗似的蜷缩在那,扭脸也看了看点儿——不到两点,她就把快织好的帽子拿了出来。
来到炕上,她先把东窗关了,而后给书香脖颈约了约被角,难得见他安分下来没再动弹,便枕靠在窗台前续织起帽子。
织了会儿,她把脚丫一合,并拢着探进被子里,也轻轻哼起了小曲儿。
指头穿梭,没用半小时她就把帽子织好了,也没召儿子,先戴自个儿脑袋上试了试。
这会儿,身下晃了起来——没见着醒,灵秀也就没去理会。
她把帽子摘下来放一边,回身从窗台上拿起剪刀。
说不清身下晃了几次,打磨完指甲,灵秀收拢起双腿蜷在一处,端起小镜又照了起来。
镜子里映着一张俏脸,镜外的人用指头捏了捏鼻头两翼,还挤了挤,眼前忽地一晃,感觉像什么扑过来,就下意识躲闪起来。
被子里的人佝偻着身子,怕他跑肚或者呕吐,灵秀赶忙起身,却听一旁发出两道「啊啊」,再一看,内张紧锁眉头的脸竟抽抽起来,还轻喘开来。
她越看越不对劲,猛然想起什么,脸歘地一下就红了。
「咋个睡觉都没老实气儿呢?」
嘴上讷讷,却又不好深说,就这么支棱着身子愣在那。
书香也定在那,听着来自心口窝上的咚咚声,他脑瓜子嗡嗡地,后来涨得耳朵都跟着跳了起来
。
「还不把衣裳脱了。」
灵秀打破了沉寂,声音不大,动作幅度也不大,连走路似乎都不带一丝声音,很快裤衩背心和秋衣秋裤就都给找出来放到了儿子面前。
书香憋一肚子话,正想一股脑吐出来,却不知妈跑哪去了,想着才刚所做的梦,苶怔怔地又愣在那。
跑到院里,灵秀蹲在地上便抡起榔头,敲一下心口就颤一下,等发现时,内块煤都被她砸成沫了。
看着陷进土里的煤渣子,她吐了口气,只好又寻了块稍大一些的,这回倒没再猛抡,而是顺着铜块的纹路轻轻一敲,煤就松散开来成了几块大片儿,随后她对着其中一片再一凿,就四分五裂成了她心里想要的。
后面依法炮制,很快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