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腿抬起来扛在肩膀上,一条腿自己拉
住,一下下干着祥林嫂。祥林嫂一对大白肉奶子堆在胸前直晃荡。还是在叫。」
「祥林嫂痛得厉害?这贺老六可真狠。」
「可不是么?太太,祥林嫂开始的时候还痛得干嚎,慢慢就听见啪啪的水响
了。也不嚎了,光哼哼,叫得真浪。把外面那几个年轻人叫得干得更凶了。弄得
我快受不了了。」
「祥林嫂是怎么叫的?」四婶眼睛里流出狂热的光,手在自己衣服里动得更
厉害了。另一只手已伸进了自己的裤里。
她就叫:「嗯……嗯……啊……啊……」
「就这样?」四婶有点失望,手也停了,四叔好久没和她弄了。
「那还怎么?我的好太太,贺老六那货,谁弄上都喘不过气来。我一边看贺
老六干祥林嫂,看得入了神,屁股后面的年轻人换了几个我都不知道。可贺老六
还是没出货,后来,祥林嫂的声音也小了……」
「后来呢?」
「后来天亮了,我就提上裤子和他们走了。」
「贺老六没出货?」
「没有,不光第二天祥林嫂没起来,第三天也没起来。」
「后来呢?」
「后来?——起来了。她到年底就生了一个孩子,男的,新年就两岁了。我
在娘家这几天,就有人到贺家坳去,回来说看见他们娘儿俩,母亲也胖,儿子也
胖;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的就是力气,会做活,又能弄风月;房子是自家
的。——唉唉,她真是交了好运了。」
从此之后,四婶也就不再提起祥林嫂。
但有一年的秋季,大约是得到祥林嫂好运的消息之后的又过了两个新年,她
竟又站在四叔家的堂前了。桌上放着一个荸荠式的圆篮,檐下一个小铺盖。她仍
然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祆,月白背心,脸色青黄,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
了血色,顺着眼,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而且仍然是卫
老婆子领着,显出慈悲模样,絮絮的对四婶说:
「……这实在是叫作天有不测风云,她的男人是坚实人,谁知道年纪轻
轻,就会断送在肾亏上?本来已经好了的,十六那天干了一夜,复发了。幸亏有
儿子;她又能做,打柴摘茶养蚕都来得,本来还可以守着,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
狼衔去的呢?春天快完了,村上倒反来了狼,谁料到?」
「现在她只剩了一个光身了。大伯来收屋,又赶她。她真是走投无路了,只
好来求老主人。好在她现在已经再没有什么牵挂,太太家里又凑巧要换人,所以
我就领她来。——我想,熟门熟路,比生手实在好得多……」
「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
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
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
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
「米下了锅,要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门口看,只见豆撒得一地,
没有我们的阿毛了。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我急了,央
人出去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
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口里叼着自
己的小鸡鸡,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
她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四婶起刻还踌踌,待到听完她自己的话,眼圈就有些红了。她想了一想,便
教拿圆篮和铺盖到下房去。卫老婆子仿佛卸了一肩重担似的嘘一口气,祥林嫂比
初来时候神气舒畅些,不待指引,自己驯熟的安放了铺盖。她从此又在鲁镇做女
工了。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
然而这一回,她的境遇却改变得非常大。上工之后的两三天,主人们就觉得
她手脚已没有先前一样灵活,记性也坏得多,死尸似的脸上又整日没有笑影,四
婶的口气上,已颇有些不满了。
当她初到的时候,四叔虽然照例皱过眉,但鉴于向来雇用女工之难,也就并
不大反对,只是暗暗地告诫四姑说,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
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一切饭莱,只好自已做,否则,不
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
四叔家里最重大的事件是祭祀,祥林嫂先前最忙的时候也就是祭祀,这回她
却清闲了。桌子放在堂中央,系上桌帏,她还记得照旧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摆。」四婶慌忙的说。
她讪讪的缩了手,又去取烛台。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拿。」四婶又慌忙的说。
她转了几个圆圈,终于没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开。她在这一天可做的事
是不过坐在灶下烧火。
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调和先前很不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
容却冷冷的了。她全不理会那些事,只是直着眼睛,和大家讲她自己日夜不忘的
故事:
「我真傻,真的,」她说,「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
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大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
我们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孩子,我的话句句听;他就出去了。
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打算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
出去一看,只见豆撒得满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
「各处去一问,都没有。我急了,央人去寻。直到下半天,几个人寻到山坳
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完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
果然,他躺在草窠里,口里叼着自己的小鸡鸡,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
可怜他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于是淌下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
这故事倒颇有效,男人听到这里,往往敛起笑容,没趣的走了开去;女人们
却不独宽恕了她似的,脸上立刻改换了鄙薄的神气,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有些
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
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
面还纷纷的评论着。
她就只是反复的向人说她悲惨的故事,常常引住了三五个人来听她。但不久
大家也都听得纯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