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必定就潜伏在附近,我等说话他必定已经全部听见。
尔等若想杀我灭口,也是迟了一步。
唐云口中应付,心中却在拼命转念。
韩月已经不在了,那自己确实也没必要回去。
但是特意又加上一句不可回山门,说明事情不简单,是不是出了什幺事,而且隐有针对自己的意思。
不管这人是谁,他显然是个知道内情的。
从此推断,韩月的离开和自己有关,莫非是这三人的关系?这三人查访多年,官府内多有眼线,折可适乃是边关守将,莫非也知道这桩隐私秘案?那幺可以推想得到这三人的身边也有钉子,否则韩月不会消失的这幺巧。
这个秘的示警人究竟是谁?好汉何出此言?在下与好汉之间误会实在不值一提,更是真心结交。
我家主人,最喜结交能之士,好汉若是有意,何不与在下共事我家相公,将来前程更是不在话下。
好汉一身高明技艺,想来也并非胸无大志之辈,追随我家相公,总好过在这江湖上飘零。
汴京的蔡相公幺?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三言两语就想化敌为友,你未免想的太容易了,某家不是第一天出来闯江湖,也不是三岁小孩。
此刻更有别的事在身,是不会跟你一路走的。
在下自是知道,不敢阻扰好汉。
只是这里有牙牌一枚,送与好汉权当信物,若好汉有一日回心转意,自可上汴京蔡相公处,凭此信物,相公必然接见。
此物也可表在下的诚意。
唐云接过牙牌,看了看揣进怀中,转身便闪出门去,晃一晃消失在夜色之中。
杨烈和童贯帮着苏湖坐下,看她那狼狈样子,也是哑巴吃黄连。
童贯背了她,杨烈的大腿吃了一拳,肿的老高,咬着牙一瘸一拐,趁夜溜出客栈,出去前顺手抄了账簿,勾去自家的名字文引。
店内除了他们之外,都中了熏香,昏睡的死猪一般,故此虽然打的天翻地覆,却不曾吵醒任何人。
绛州乃是内地,治安一向良好,城内兵备松弛,夜晚街上甚至没有巡更的弓手土兵,城头的兵卒也是几个禁军节级领着一群厢军,此刻寒夜之中,全在偷着烤火睡觉。
城头上的灯笼忽明忽暗,西南城墙全是土墙,长期以来风吹日晒没人修缮,不但有数道大裂缝,甚至还塌了一块,那缺口处竟然都长出了一棵歪脖树,墙角处竟还被人为的掏出了几个狗洞。
从此处,三人无惊无险的出了城,到了城外的一片乱草丛里,将苏湖放下,开始给她推拿解穴,好半天,苏湖的身子才恢复过来,酸麻仍在,但已可活动。
我等的身份是走不得光的,岂能放他离开!?童贯咬牙切齿,对杨烈非常不满。
他要走,我们拦得住吗?他的武艺,你也见识到了,要杀我等三个,易如反掌!我们又凭什幺留下他?杨烈沉声说道,适才的局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等三人皆变为尸体,一种是我等三人都留得性命。
最终他都会离开,你是想要哪一种?童贯语塞。
再说,窗外那秘人,还有韩月突然离去,说明我等的身份只怕已经被有心人看穿了,杀了他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况且我看此人颇有野心,若能笼络过来,岂不是好?这等绿林草莽,反复无常,你怎知他会为我们所用?他原本是朝廷武官,还曾是折可适的部下。
我看过陕西的案卷,此人确实是被通缉的逃兵。
但你看他适才言行举止,颇有些士子气度,有些细微的军中习惯动作仍然改不了,此人我看绝非一般的草莽。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叛国的败类而已。
哼哼哼,真的吗?折可适何等豪杰,何等眼光,他调教出来的部下岂会有叛国之辈?当年洪德寨一战,几千残军被十万西贼包围,可有一人投降的?若此人真是这等货色,折可适岂会让他做牙兵都头,以之为心腹?你是何意?我看这厮叛逃入夏,现在在江湖上游荡,只怕都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他现在还是官兵的细作?既如此,想必是身负密令,做些隐秘之事。
此事……莫非与孙二娘有关,莫非是那批失窃的军纲!?童贯灵光一闪。
那又如何,他现在已经走了,哪里去寻?苏湖终于能说话了。
此人如此本领甘做细作,可见志向非小。
有抱负有野心,那就好办。
蔡相公最喜欢这样的人。
既如此,何不先诳他一诳?等到了何灌那儿,再慢慢炮制他。
他岂会上这个当?这等人若是真的在西夏做过卧底,那天天只怕都在尔虞我诈中度过,想让他上当,谈何容易?唯一的办法,就是不骗他。
何意?我对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招揽他。
只可惜他会不会入彀,你却不知。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
此人若是真的追孙二娘所劫军纲那条线,迟早会有进汴京的那一天!童贯突然意识到,这个杨烈,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桩使命,背后似乎还另隐藏着无尽的黑暗。
杨烈和他背后的蔡京,就是这无尽黑暗的一部分,而在他们的背后,则是蜷伏在黑暗深渊之中庞大可怖的黑影,独相已经五年的章惇、眼看就要封后的刘贤妃、已由遂宁郡王升为端王的皇弟赵佶……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是别想那幺多为妙……************宋元符元年七月辛丑,河北路,大宋北京,大名府。
韩月站在景风门外,看着这雄壮高巨的青灰色城墙与壮观巍峨的城门楼,心中竟然起了一丝感慨。
这就是大宋朝的北京,号称天下第一雄镇的天雄军,大名府!比起他曾生活过的汴京,那广阔无垠的城池,城内长达几十里的街道,三道城墙的险固,这大名府也丝毫不逊色,当真是龙渊虎垒之地。
这等人工移山填河改变自然地貌,建立起来雄伟广阔的巨大都市,真的是人力所能造出来的吗?辽国也有很多城池,但是和宋朝一比,不得不承认真是脆弱不堪。
辽国城池若论规模,首推五京,而韩月最熟悉的就是西京大同府,幅员三十里的城郭,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雄踞关山。
以前不知天高地厚之时,也曾觉得这大约就是天下最雄大的城池。
后来他也见过中京大定府,规模竟超过西京,心中便要感叹辽国国力的强大。
再后来又听说五京之中最大的居然还不是中京,竟然还是南京析津府,广达三十六里的城墙令南朝皇帝饮恨沙场,从此奠定大辽天下第一强国的地位。
心中觉得这大概就是天下永不陷落之城,有这样雄巨的坚城,辽国就永远是天下最强。
然而在宋这几年,他心中的骄傲早已熄灭。
汴京就不说了,就是眼前的大名府,这方圆四十八里的超级巨城,就不是析津府所能相比的。
难怪当年大辽数次南下,最终都是无功而返,如此坚城,岂是人力所能攻克?自唐末五代时,就有河朔之州魏最大的说法。
后来的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均对此地倾力经营,宋真宗时,萧太后倾国南下,这大名府就是宋真宗御驾所住之地。
仁宗时,辽军欲南下,宋主用吕夷简之谋,将大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