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穷乡僻壤」「那也得等拆迁款下来再说。
前阵子还说年底能万事儿,一拖再拖到了现在也没个准信儿」他烦躁的吐出一气。
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嗑唠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净聊些糟心事儿」「不会」少顷,我问张洋。
「对了,你怎么起出租了」「大学没考上呗。
我寻思出租车也不看文凭」他手指拨动空调出风扇叶的方向。
印象中,张洋成绩不差,是班上少数几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
倘若往后子按部就班,进
大学几乎水到渠成,怎么会堕落至此?想必七年间,他经历了许多事。
生就是如此,我们在用绝大部分时间,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极少数
会在中途选择回
,更多的则是一去不复返。
我知道自己已然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张洋恐怕同样如此。
为此我离开了乐清,可他能去哪里?我隐约听到甩在车后,趴在树下的老迈黄狗低声吼叫,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吠。
后视镜里,老黄狗追着车尾,边跑边叫。
「这畜牲。
到时候村儿里都搬走,看你冲谁凶」张洋笑骂道。
「它是村里的?」「流狗」他摇摇
。
「好些年前别处跑来的,见就叫。
亏我平时给它扔点剩饭,真是白眼儿狼」他不免感叹一句。
「这黄狗老的不成样子,除了我们村,哪都去不了了」老黄狗喘着粗气,伸长舌,咧开嘴
吐出白气,病怏怏地停止追逐。
我与反光镜里的它对视,浑浊瞳孔里看不出一丝生气,全是迟暮之年的狼狈。
「没错,它哪都去不了」我确信地说。
驶进村子5、6分钟后,我们在一处平房旁停下。
「到了?」「嗯呐」张洋解开安全带,穿上羽绒服与我一同下车。
我拿好行李,艰难地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四面一览无余的小平房,比比皆是。
经过红砖垒起院墙,炊烟升起,院内鸣狗叫不绝于耳,有种喧闹的寂静。
张洋推开其中当中一户家的铁皮大门,锈蚀严重的门轴发出刺耳摩擦声。
「燕儿」他喊道。
院内一块许久末经开垦的田地,坚硬而无生机,其上死去多时菠菜(或是白菜)挂满白霜,唯独
角落几株葱苗顽强挺立在这片作物坟场,迎风摇曳。
田地右侧是一眼老式压水井,底部水泥垒起的基座淌着浮冰,铁铸的青黑色按压手柄磨的锃光瓦亮,阀门延长出的水龙不时涌出井水,滴落在下方带有红色印花大搪瓷盆中,
出一圈涟漪。
压水井右侧是一条延伸到大门的石子路,我们走在上面,一路向前。
「回来了?」
外屋门从内推开,一位裹着围裙走出,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她很年轻但不漂亮,发利落的梳成马尾,眼里带着无法让
拒绝的善意。
上身红色针织毛衣罩着颜色鲜艳的围裙,下身一条藏蓝色牛仔裤,裤腿处微微发白。
她双手往围裙擦拭几下,有些紧张。
「嫂子好」
我摆出一个友好表。
「快进来,别冻坏了」
她让出位置,招手引我进屋。
「走吧」
张洋在身后推我。
进门,前厅眼是张四方木桌,木桌后方摆着一箱啤酒,大敞四开随取随喝的架势。
门左手边是挂衣架,挂着件
式羽绒服。
脚下是灰色水泥地面,上方灯泡连着电线挂在房梁。
一切看起来都很陈旧,且整洁有序。
「还是东北土炕暖和」
我说。
屋外冰天雪地,室内燥热的温度却有种身处热带的错觉。
将行李随手置于角落,我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
「可不咋的」
张洋说。
他拉着我往里屋走。
掀开门帘,灰白色土炕立刻吸引住我的目光,我想起在阜新度过的童年时光。
记忆处那种粗砺
燥的触感,柴火燃烧殆尽的焦炭气味,我曾以为早已忘却,可仍历历在目。
我真的没忘记吗?残余的记忆终究冲刷的只剩下似是而非的碎片,相同环境下引发的感怀,说到底不过是篡改后的虚假回忆,用以证明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仔细想想,记忆这种脆弱的东西是经不起长久存在的,或者说任何事物的厚度都不足以抗衡岁月的侵袭,即便对逝去之的思念,也无可避免地行驶在遗忘的轨道。
何况,这些不足为道的经历。
不得不说,是善于遗忘的生物。
坐在炕沿,手指触摸炕席,我从过往的影像得到少许慰藉。
「你们先聊,我去准备晚饭」
张洋点点,等到
的身影离开,他盘腿而坐。
拉过炕桌,从怀里掏出烟,点燃。
「嫂子挺好的」
靠近炕尾的窗台上,玻璃上经年累月的尘埃,形成斑斑点点的黄褐色污迹;去年剪纸末来得及撕去,执着的黏贴在内侧。
我视线穿过它们,便是低垂的夜幕和逐渐激烈的风雪。
「是吧」
张洋眉目舒展,喜悦从他眼角至发梢,发散开来。
「为了能遇到她,我上辈子得积多少德?」
他扭开坎肩中间一排扣子,喘不过气似得拉开领,畅然吐出肺里吸收完毕的尼古丁。
一呼一吸间,张洋指间香烟灰烬恰好燃烧到摇摇欲坠的长度。
我盯着它,默数断落时机。
当数到第九秒时,重力的骚扰下,它不堪其烦,在张洋棕色裤腿留下一块
碎的黑色残骸。
张洋拍落裤子上的烟灰,咬着烟嘴,伸长手臂拿过窗前喝剩下类似可乐的碳酸饮料空罐。
往里弹了弹烟灰,缓慢地开,「不过这些年她在我身边,着实吃了不少苦。
真要是哪天把我踹了,我不怪她」
「真够丧气的。
让嫂子听到,准要气死」
张洋现在的模样我感到陌生,搁以前他不会这么说。
「嘿嘿,这倒是」
张洋慢慢挪动身子,烟蒂扔进罐子。
「你说我一个高没毕业的大老粗,哪一点能吸引她?」
「不好说」
心,我一向琢磨不透。
「换作我,指定看不上你」
我调侃地看着他。
「这话没毛病」
张洋有同感的点点
。
「要我看,你身上肯定有些不引注意的优点」
我说。
「你找到了?」
「暂时没有」
「是绝对没有」
他武断的说。
「这可真不像你」
记忆中的张洋无论何时都不会这般消极,我信不疑。
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