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连衣裙从卧室走出。
宽松的大码纯白体恤,黑色居家短裤,足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麻烦你了。
”她发束起短短的马尾,在脖颈后上下翻飞,拎起食材往厨房走。
“嗯。
”我说。
厨房并无隔断,崎小姐的动作尽收眼底。
她手上很利索,从小养成的习惯使然,她动作几乎没有怎么停顿便进另一个环节,切菜、起锅、烧水,宛如编好程序的机器
冷静地执行每个步骤,不拖沓也无冗余,是成千上万遍后残留在肌
里的记忆。
她理当感到无趣,我了然不久前崎小姐的发言。
转过来,我俯身捡起地板上的衣物和书籍。
房间是
了些,索
大多是末来得及收纳的杂物。
坐在沙发上将书籍摞成一叠甚为可观的书山,多出的那册小说置于最顶上。
而其余两条牛仔裤和几件内衣我委实不知如何处理,挂在沙发上由它们的主发落。
茶几上除了化妆品外就是透明烟灰缸、两盏玻璃杯,说起来没有收拾的必要。
到此为止,林林总总花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身体陷在沙发里,等待崎小姐时间里我拿起仅有的文库本小说。
我看书不算多,绝大部分是集中在二十岁之前,二十岁之后我失去了让在安静状态下平稳运行的能力,连带着在一定程度上摒弃了阅读的习惯,严格来说那之前我也没有过这种习惯。
在失去小说的五六年子里,我丢失了对过往小说
节的具体记忆,它们完全蒸发成一团臆想而成的气味云,飘飘
的在脑际移动。
譬如手上这本,我便记不得其中的剧。
记忆延伸到无法触及的时间里,残余下来的冷硬气味是仅有的感触。
顺着包裹住小说封皮的牛皮纸,翻开第一页。
理所当然的文版,阅读起来略感吃力,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心里涌现出少许痕迹,在脑际尽消失的回忆往现实里泄漏。
这是本叫“漫长的告别”的小说,我猛然记起。
可惜节碎片在脑海里颠三倒四地混在一块,杂糅成整片惹
生厌的墨色。
顿时失去了兴致,没有缘由的,无端生不起。
似乎和以往没有不同,按下了大脑里不知名的制动按钮,体内控制阅读功能的细胞接连失效。
发生这样古怪绪应当有原因的,至少存在些细不可闻的风声。
总不该是这样随意出现,随意走掉。
宛如位身材高大的恶徒,踩着满是泥泞的马丁靴门而
,在各处留下污泥脚印再从容离开。
我在这样七八糟的处境里,莫名烦躁。
当然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十分健康。
不存在阅读障碍亦或是其他心理疾病。
这一实事,是去年十月末我从一位叫木村医生中得知。
“你很健康。
”木村医生翻看手中文件夹里的测试结果,“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是吗。
”木村医生扶了一下老旧的黑框眼镜,他是个上了年纪的,鬓角利索的短发,
顶发量却稀少的惊
。
眼温和地透过镜片,不乏严肃的意味。
“当然,要相信医生的判断。
”他放下文件夹,“或许,这周可以再来检查一下?”“不用了。
”我说。
“好吧。
”他从白大褂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如果有任何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
”“谢谢。
”我接过名片说,“麻烦你了。
”捏住名片的一角,将其塞回钱包夹层内,文库本扔到一旁。
我相信木村医生的判断,我应该相信。
竞选议员选举车游行到桝割附近,我踱步到阳台。
远远看到一辆贴满了选举的半身像海报的白色面包车缓慢移动,扩音器里不断重复似是而非的竞选
号。
农田四野无,面包车在昏黄的柏油路面迟缓行驶,由远及近在由近及远,直至乌鸦的啸叫再度占据此方世界,宛如从末来过。
“每天五点准时经过,恼得很。
”崎小姐端着两盘咖喱稳稳放在茶几上,手指捋起鬓角散发,弯腰拿起我刚扔在沙发扶手的小说。
“咖喱?”目光停留在置于玻璃桌面的餐盘上,继续说,“老家那边的做法?”我如此猜测。
“咖喱全一个样,哪有什么区别。
”她低翻看小说,似乎在回忆其中内容。
“硬要说,确实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做法。
”我走回客厅,抻朝崎小姐手里翻开的书页凝视。
“最近在读这本小说?”“忘记了,上个月买的。
”她将书放回原位,“没读书的习惯,心血来罢了。
”她露出笑容,摇摇。
她问,“你读过?”“几年前吧,我也忘了。
”崎小姐看
了我一眼,随即坐下,递来勺子。
接过餐具后我坐下身子。
我对辛辣食物的耐受力一向很不错。
本是极少食辣的国度,所谓的
式咖喱比起它原本的模样,
味多少清淡许多。
以至于,当我咽下第一时,被喉咙
处翻涌上来的火辣刺痛打了个措手不及。
“真够地道的。
”我说。
“说起来,老家的顶讨厌这种
味的咖喱,完全卖不出去。
你觉得如何?”“就我个来说,不赖。
”我坦诚地说,“本
味终归要清淡一点。
”“中国都像你一样?”“或许。
”我随回答,“我觉得自己不属于大部分,在多数时候。
”“味上的少数者吗。
”“姑且可以这样认为。
”我舌微微麻痹,“有水吗?”崎小姐露出抱歉的态,“会不会太辣?”“刚刚好。
”我说。
她换了俩盏净的玻璃杯,先前桌面用过杯子随手放
水槽。
倒了点乌龙茶,推到我面前。
“说起来,打记事起老家饭馆菜单第一页上的第一道菜就是咖喱。
”铁勺在瓷盘摩擦,崎小姐一点点挤压餐盘里的土豆,再送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类似规矩的习惯就一直持续。
想必现在依旧如此。
那时,每天清晨母亲都要提前炖上满满一锅咖喱,运气好时大约能卖掉半锅,运气不好便全部剩下。
能想象吗?每天晚饭上总少不了咖喱,吃不下就冻起来当作第二天餐食,一三餐顿顿不离,我恨透了咖喱。
”我灌了乌龙茶,看着她一
接一
,均匀地食用咖喱,没有如她所言那般厌恶。
“还是很难吃。
”她轻轻颔首,盘里剩下一多半。
崎小姐讨厌下厨和讨厌咖喱的理由如出一辙。